第六章 無可逃離的世界(6):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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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薄暮冥冥、西風斜陽,向晚意欣悅,赤霞漫天──「夜笙」滷味店內,分明應是已然營業的時刻,不少逢下班即要上門點餐的客人,卻見本該置滿食物的冷藏攤車,此時卻是空空如也,稍地投目店內,試圖尋找老闆蹤跡──則見裡頭不知為何地,全數桌子已是被推至牆側,不大不小的店內,即刻騰出個空地來,而於此空地上,左右分別各坐二排人──左側排人皆是雙手置膝,滿副正襟危坐,一抹肅然正氣不由迸發而出,倒是對面那排人,不知是天生就長的凶神惡煞,抑或是因著此刻他們這幾人,皆著墨黑色西裝,以著花色不一的襯衫相襯,便是與尋常人口中所謂「黑社會」形象有所重合,眉宇間之戾氣不言而喻,整體看起氛圍似乎一觸即發,望地前後三兩來的顧客,皆忘了自己本是想找尋老闆的蹤跡,迅速瞅了幾眼後,深覺古怪,但也不敢恣意淌這渾水,紛紛離去。
只見坐於由外頭往內望,左側那排人中最前頭的藤遠向,滿副正容亢色,雙臂抱胸,兩腿大開地直面身前,正坐定自己二步之遙之處,一票凶神惡煞的五人幫,同是那位帶頭之人坐於最前方,其餘小弟則安分列坐其後,可此刻伴於藤遠向身畔的,非是最親的駱擎天,正是惹出而今此樣事態的──葉森。
縱使此刻葉森儘量坐地挺直,可眉宇間不自覺溢散的焦炙和虛意,相較於身畔人的氣定神閒,他這名當事者卻是顯地有些過分緊張了,於是緩了些氣,試圖穩住底心情緒之際,這時,正坐在其身後的駱擎天,倏然落下輕柔一掌,以示安慰,卻仍驚地葉森不住一顫,同時稍地側耳聽他似是覺察己身方才之舉,竟不小心嚇著他後,連忙低聲道了個歉,從而穩然道:
「放輕鬆,你別擔心。」事實上,這五人幫來前時,眾人皆已聽畢葉森道明事情原委,便知此事分明是這幫青歃盟的人無事生事──話說回來,倒也算是葉森倒楣,葉森不是沒去過狼魘喝酒──可昨晚不過也才第二次前去,只是好死不死點完酒坐定後,不過片刻即遇上這幫人──因地主之由──狼魘本就是青歃盟的地盤,於是縱使後到,酒保仍先做完數人幾杯調酒後,導致葉森等了約莫二十分鐘後,酒這才上來──可這麼大一丁點事,葉森倒不在意,確實的導火線,是後來葉森進了舞池,恰巧看上某個妞,試圖邀其來場熱舞之際,卻又硬生碰上這幫人其二小弟,也恰巧看上了那妞,可偏生葉森這次篤定是自己先來的,而這些小弟們也輸不起,因而起了口角,再加上方才調酒之事,致使葉森一個沒忍不住,向其大打出手,方才便說此處為青歃盟勢力範圍,葉森眼見幫手逐一擁上,不假思索選擇走為上策,爾後可想而知,那幫人氣地調閱監視錄影器,得知葉森長相後,不過一天時間,便已摸清下落,而今找上門來,發展成眼下這般局面。
明眼人便知,此事是青歃盟這幫人欺人太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人,饒是此時坐於駱擎天身側的駱北敐與喬一澐,也未必沉的住氣,駱擎天稍長,見過世面更廣,倒是忍的了一時,可也知他們這年紀,血氣方剛,且初生之犢不畏虎,天塌下來也不怕,忍著反倒憋出內傷,也只有全然地狠狠痛過一回後,才能吃一塹,長一智。
所以他能理解的,相信藤遠向也是這麼想的。
以至於藤遠向方啟唇,依然客客氣氣:
「那麼諸位,」他環視眼前五人一周,情緒顯然未有太大起伏,「你們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此話一出,帶頭那人即是囂張地揚起頭來,穩然將下巴指向葉森道:
「讓他給我們磕頭!」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昨晚這人竟把店內的人打成那樣,如今竟膽敢搬救兵,簡直是不想活了!
可不得不說,生氣歸生氣,這小子的身手倒也挺好,不知是向誰學的。
「沒錯!給我們磕頭!」
「謝罪!」
「別以為我們會這麼輕鬆地放過你!」
「竟敢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另四人聞頭頭發聲,接續發話,聞言,倒是駱擎天不禁蹙眉,於其身畔的駱北敐,臉色則是倏然一沉,再坐於其右的喬一澐,同是不經意蹙眉,依然不動聲色,僅有藤遠向面不改色繼而一應:
「諸位這話是不是過了?」聽畢方才葉森說明之原委,任誰也不會認定錯在葉森──除非,葉森說了謊,可這般景況,加諸眼前這幫人的反應,該信哪方,他毫無二話選擇了葉森,「你們先是攔他酒,之後再攔興致,豈不是欺人太甚?」此話方落,眾人見那頭兒又要發作,藤遠向逕直忽視,繼續穩然發話著:
「也的確,葉森昨晚先動了手,」說及此,藤遠向淡然一瞥身側人,只見葉森同是凝他,可雙瞳底的怯懦,實為真確──估計這孩子也不知事態會發展至此,估計早已被嚇壞了,「不然這樣吧,葉森打人了的確有錯,而你們也有錯在先,那麼便雙方互道個歉,了結這件事吧。」此話一出,帶頭那人卻是不樂意了,即刻反駁,同時揚嗓道:
「憑什麼要我們給他道歉!」他邊說邊霍然起身,抬手便指著葉森一通破口大罵:「明明是他自己先忍不住動手的!我們也是跟那酒保熟了才會這樣做的!那妞……」說及此,那人似是自知理虧,一時之間想不出有哪些措辭得以使己方有利,致使話語卡住片刻後,又是強詞奪理一句:「那妞也是先與我們好的!」這人說話從頭至尾蠻橫不講理,全憑聲量大而氣粗,眾人一聽皆覺狡辯,就連身後幾名手下,也感一番話聽下來,似是有解釋也像是沒解釋一般,可終歸是青歃盟的人,昨夜於店內被狠狠教訓一番後,而今豈能在外再次落於下風!?
聞言,藤遠向始終泰然處之,縱使見眼前人情緒激昂,也紋絲不動,周身氛圍倒是比起方才略顯嚴穆,忽地抬眸一瞧那頭兒,四目相對之際,那人卻不自覺被其驀然迸發而出的肅殺之氣,不自覺往後退了小步──
長年於黑社會中打滾的直覺告訴他──此人非表面上看起如此簡單!
只見藤遠向慢騰騰抬起右手臂橫於葉森身前,便是深怕那頭兒再來幾個過激之舉,會嚇著身畔這魂已然不知飛哪去的孩子,葉森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同時緘口不言──畢竟事態發展至此,他全然不知會演變成而今如此地步,卑陬失色之際,便覺自己什麼都不說較好,再聞藤遠向接續穩然發話著:
「你覺得憑你們幾個,打得過我們這幾個大塊頭嗎?」此話一出,帶頭那人因方才急著尋仇,尚未來的及注意,可聽藤遠向如是說,這才將目光落定身後那幾人,細看了起──則見其後三人皆是人高馬大,身上肌肉全數比自家幾名手下壯了不只一倍,就連中間那名顯然最為瘦小的,也比自己壯了些,加諸此時坐於最前方的藤遠向,不消說一看便知是長年習武之人,他不禁回頭一掃身後幾名手下,不住蹙眉,心想今日出門前怎沒想多帶幾名手下助陣,興許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把眼前這票人給打怂了,可再多的如果,終究也只是如果,他心一橫,即刻收回視線,復是落定藤遠向,接續不甘示弱道:
「──那又怎樣?」他虛張聲勢,試圖以大聲說話的方式從而壯膽,「反正我們今天來這就是要讓他道歉!其餘廢話少說!」此話一出,駱北敐終是受不住地攢緊雙拳欲要起身,深覺眼前這票人實是過於仗勢欺人,卻硬生被一旁的駱擎天給按了回去,喬一澐仍是不動聲色,可眉宇間的緊繃,在在道明了其忍耐似乎也已到了極限,正蓄勢待發著,若身前這票人率先出手,他必定奉陪到底。
「那就按我剛才所說,」藤遠向已然覺察身前人明顯慌了的心神,仍舊選擇複誦方才所求,繼而道:「雙方互相道歉吧。」語畢,下意識地轉頭一瞥葉森,只見葉森並無太大反應,僅是稍地向藤遠向一頷首,藤遠向便知葉森是願意接受這個方法的。
聞言,那頭兒「咂」了一聲,終是受不了藤遠向這般次次將話繞回原地的態度,復是火冒三丈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媽的!你這老頭是聽不懂人話啊!?到底開什麼玩笑!?」此話一出,一側葉森有些不知所措望了過來,於藤遠向身後三人則是瞬露肅殺之氣,藤遠向即刻感至,從而穩然抬起空著的左手,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暫且安撫下後頭三名愛徒,自己倒是沒什麼反應,似是身前人方才所說,不過是名不相干的路人甲,而帶頭那人保持著這般昂然情緒,反觀此時藤遠向一如既往的不動如山,兩者相襯,更顯得這幫人厚顏無恥,眾人再而聞那頭兒接續句:
「要我們給這臭小子道歉──死也不可能!不管了!兄弟們!我們……」他中氣十足地一字一句,同時迅然抬起左手臂,本要示意身後四人即刻動手,卻不料方抬起的一瞬,卻被乍然踏入店內一抹疾速身影,精準攫住,與此同時,瞬感那手一鬆,取而代之的,是抹已然擋於己身前,高出自己整整一顆頭的精實身驅,同時一攫右胸前襯衣,便見那人猛地左腳踏前,同那帶頭人右腳並列,將其身軀倏然拉向他,且不費吹灰之力地向上拉起,不停將其重心往右牽引,致使那人重心不穩地即刻晃了下身子,顯然沒多少身手,隨之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抬起右腳,越過自身左腳,狠然往那頭兒右腳後的空隙,一個擺起後隨之猛烈一擊,同時以著左掌奮力將其往地一推──
一晃眼時間,帶頭那人已被硬生擊倒在地!
眾人皆是驚愕,這人一上來便是使出一記大外割,甚至波及身後四名其二坐靠近門口的小弟,皆面露驚色,縱使眼前人實力定於他們之上,他們仍接連起身,試圖上前幫把手,卻見動手那人倏然抬首,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面龐,霎時令幾人愣地道不出一字一句,全數僵於原地,僅能顫巍巍地將目光於那人偕正狼狽不堪躺於地上,不住呻吟著的老大流連著,直至動手那人立定身驅,鄙夷般朝地上人一睨,這才將目光不緩不慢落定另四人,從而一道,口吻氣憤至極:
「──我讓你們去辦事!結果你們給我把事辦成這樣!?」見眼前人疾言厲色,四人皆是不知所措地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知現下該如何應答是好,而此刻那名頭兒,於緩過些疼後,即要起身看看究竟是哪名兔崽子膽敢打傷自己!
可才方抬首,則見那副不知望過多少回的熟悉面龐,明晰映入眼簾,不由得一陣心慌,接續憶起前刻他所說辦事那句,趕忙一擺方才狐假虎威之勢,即刻開口求饒道:
「南、南懷哥……」而被喚作「南懷哥」那人──也就是方才動手那人,卻是不經意地蹙眉,僅是一瞥地上人,反將目光落定另側依舊穩然坐定的五人,卻見五人面龐皆露些許異色──只見最前頭那人──也就是藤遠向,終是微蹙著眉,似是對這不速之客的到來有些疑慮,駱擎天亦然,至於駱北敐倒同葉森一般驚愕,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齣唬地有些不知所措,而自始至終波瀾不驚的喬一澐,僅於此刻微揚起一邊眉,靜觀其變。
南懷於望見藤遠向之側顏後,隱約感到熟悉,可又說不出來在哪見過,也因方從青歃盟那兒聽聞這票人此時正跑這來鬧事,來地過於匆忙,倒沒問清楚這幫人究竟是因何至此,於是乎決定即刻啟唇,先行致歉以示禮貌,畢竟方才於隙眼觀四周,縱使桌椅排列整齊,可眼看是個店家,估計今日生意多少也受到了些影響:
「不好意思,給您們添麻煩了,」南懷下意識地整了下上身西裝,雖也同身後五人著西裝,可那周身氣質及其眉宇間不自覺顯露之正氣凜然,卻是不同五人那般卑劣,倒是不同凡響,接續微俯著身,向坐於前頭那名似是這群人頭頭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懇切提問著:
「不過冒昧一問,這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麼事?」藤遠向想來這人即時上前阻止這票人的發狂,一時半會應是同他們一陣線的,且估計聽完事情原委,也同會認定此事,不過是青歃盟的人仗著後頭有幫派撐腰致使為非作歹,興許並不會出手相向,屆時若真到那一步再說,於是乎輕緩推了下葉森,葉森這才似是從迷惘中清醒過來,娓娓一道。
聽畢此事其一當事者說詞後,南懷毫不猶豫地回身,一抬腳便是重重踢向那已然被四名手下攙扶著的帶頭之人,其反應不及,竟又是硬生扛下一擊,連連哀號溢出口中,南懷更是沒那般心思向這群人驗證方才葉森所說是否為屬實──
畢竟諸如此類的事發生的多了,且通曉此些人心性,而今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是意料之中,早晚罷了。
見狀,藤遠向倒暗自思索,他果真如自己方才底心臆測,未同他們一鼻子出氣,且他雖看似精瘦,現下卻得以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把拎起方才那名帶頭之人,眼見他即要出拳,似是旁若無人般要繼續教訓那頭兒,他終是看不下去地側過身,穩然發話句:
「夠了,」雖是平穩且簡短二字,卻是彌足堅定地令人深感敬畏,不得不從,「別在我店裡動手動腳。」此話一出,聽其音嗓,南懷驀地憶起了些什麼,倏然睜大了眼,卻什麼也沒說,逕直瞥頭給了身側五人一個眼色後,隨之不由分說躬身以示歉意,同時穩然道:
「誠心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打擾了。」語畢,南懷正要轉身示意五人一齊離開之際,藤遠向突如其來地發話,更坐實了南懷方才底心臆測:
「回去告訴你們家李子哥,」此話一出,除南懷外其餘五人,皆是驚愕望他──一名不見經傳的滷味店老闆,怎會知曉他們頂頭上上司的代稱!?還是專屬道中之人相互稱呼的──只因青歃盟成員面對道外之人時,皆是以假名互稱,可一至道中,即是以更為親暱的代稱,譬如方才所提之「李子哥」──本名「李晊」,取諧音而為,眼前這幾名道外之人,若多少通曉些道中之事,最多也只能知道自己是幾堂主所派來的,其餘資訊應如青歃盟盟主背景般,一概不知,低調至極──
那這滷味店老闆,又是如何得知「李子哥」這般道中之人才通曉的外號的?
於眾人迷惑不解之際,則見藤遠向面色不改,穩然接續句:
「手下得好好挑,別參差不齊。」說及此,帶頭鬧事那人及其四名手下,面顏皆是一陣青一陣白,自知理虧,不敢再多說句,南懷先是氣不打一處來地掃了五人一眼,隨之向藤遠向虔敬俯身,以示應允:
「是,我知道了。」盡收眼前景,駱擎天依舊尚未從方才藤遠向一席話中抽離驚愕,又見這名不速之客這般異常對藤遠向畢恭畢敬,彷若許久之前便同他熟識般,全然不知此刻眼前究竟演的是哪齣,又聞藤遠向發話著:
「如果他問起是誰說的,」他依舊面不改色,倒是雙瞳底,不自覺地漫上層難以言說的迷離,似是憶起了些什麼前塵往事,伴著底心不由覆上的一抹哀嘆,「就說是『梟』說的──鳥木『梟』。」語畢,則見南懷一頓,連忙復是躬身應了句「好」,於是藤遠向便也不再管了,自顧自地起身開始復原店內桌椅,連帶一側葉森,及身後三名愛徒接續起身動作,南懷見狀,便知再也無話可說,帶著自己人終留下句「告辭」後,一行人即出店外,倒是駱擎天等人,不住心想,藤遠向究竟是何時認識了青歃盟裡的人?以至於知曉幫裡頭有個名為「李子哥」的人物?而「梟」的代號──又是怎麼一回事?
可既然藤遠向不多說,他們也沒那般興致即刻便要追問,於是眾人十分默契地默然整理一番後,藤遠向便再次發話著:
「你們趕緊回去吧!」他邊說邊一掃已然立定於己身前其餘四人之面龐,不難看出他們實是對方才那會發生之事,有所困惑,可這事一旦說起,其中經歷過於繁瑣,不如不說,從而一道:「這事就這麼結束了,今後也就別再提了。」會這麼一說,也是不希望葉森今日這事,往後會被不大喜歡他的喬一澐,抓著作為軟肋──縱使他深知喬一澐本性,並不會做出諸如此類不堪入目之舉,可偶些時候難免氣極,縱使這般一說,便足以使人不快。
聞言,駱擎天立於原地好半晌,俯首似是在思索些什麼,終是一抬首,滿副欲言又止,藤遠向便知他定是滿副心思,試圖刨根問底,駱北敐和喬一澐亦然,只是這會並未表現地過於明顯,可藤遠向終究選擇緘口不言,先是微嘆了口氣,便轉過身留給他們一記背影,清了下嗓這才沉聲道:
「你們都回去吧,我要收攤了。」見狀,駱擎天便知此時自己若開口,縱使費盡舌粲蓮花,定也凹不過藤遠向──畢竟他不願意說的,即便至死,他也不會吐露半字半句,如此執拗,也興許是這般由骨子裡透出的執拗,才得以使他們三甘願追隨他至此──無論現今的他,走到了哪裡。
思及此,他不禁於心慨嘆,偕駱北敐一如既往般向藤遠向躬身道別後,周身氛圍卻明顯不同於往日那般愜意,添了幾分肅穆,隨之向仍正立於店內偏後方的喬一澐,及距其三步之遙外的葉森道別後,便出了店外。
葉森則於目送二人遠去後,先是有些怯懦地側身,分明是個個頭只比喬一澐矮些的少年,此時氣焰卻不同以往張揚,一股即要像隻鴕鳥般,將自己的頭狠狠埋於地下,試圖逃離這世界片刻的衝動,漫溢於心,可心頭那端理智,則硬生將其苦苦壓制,以至於理智最終抹去膽怯,轉而向喬一澐邁進一步,喬一澐同時投來目光,其中之不善,他雖明晰感至,卻也無言以對,向他鄭重道了聲歉後──其實他早明瞭自己並不入喬一澐的眼,否則那晚第一次見自己出現在店裡時,他不會是那般驀然冷臉的神態,他本以為他只是討厭他聒噪地總於他身畔說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卻從未認真想過──喬一澐或許是真討厭他。
而這會他惹出這事,卻波及到了喬一澐眼中最為重視之人,想來喬一澐今後定是會更討厭他,故此舉,也不奢求其應,語畢後再而一躬身以示歉意,便步至仍正收拾著攤子的藤遠向身側,道了好幾聲謝與歉後,藤遠向從而安慰了他幾句,他這才離開,離開前仍舊不望再向喬一澐躬身致歉──由此可見其難以言喻之慚愧無地漫溢。
最終,只有喬一澐不動如山,一聲不吭,偏執地留了下來。
藤遠向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也深知其一直以來對葉森挺不待見,復而一嘆,接續轉過身來,面對著不遠處那名身軀偉岸的少年,方才未露半絲眉宇間之憂悒,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藤遠向邊說,邊緩步上前站定他身前,隨之輕拍了下其肩頭,以表心領其重視,不待其應又是句:「但是,我還有些事想確認。」此話說地不明不白,喬一澐縱使聽地一頭霧水,卻仍下意識地問了句:
「什麼事?」則見藤遠向反是陷入片靜默,喬一澐便知再追問下去,定是無濟於事,最終深深望了其半晌,這才輕聲道了句別,一出店外則發現時間不及與方若彤的約,還綽綽有餘著,打算先回趟公寓,至頂樓照顧花草先,待至近約定時間,才會準備動身前往其住處。
與此同時,方若彤一進門,一瞥那雙看過不下數十次的黑色樂福鞋,便知方素雅果真在家,靜默片刻,則聞不遠處樓上傳來陣陣水聲,倒也不慌,照例先行上樓看望倪芊然,隨之由學校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本想察看時間,卻見通知欄來了幾十條Withalk的訊息,第一時間倒想會不會是梁馨媗今日翹課之事,意料外地被她母親發現,從而向她求救,焦急之際倒未看清究竟是誰傳來訊息,趕忙清空通知欄,逕直打開Withalk,以免一不小心已讀,可又招來那些無法預料之後果──一如上次藍熙那事。
而一點開App這才發現,方才那些訊息的發送者,並非梁馨媗──而是昨晚那名,雖僅一面之緣,卻是對著自己有無垠道不盡莫名情感的叔叔──雷戰!
便同時憶起昨晚二人於席間互加Withalk好友,而今竟積累了數十則訊息,可惜的是,Withalk只看的見最後一則所傳送出的訊息內容,以至於方若彤此時凝那「十五」羅馬數字字樣,標示於那列名為「雷戰」訊息欄的最右側,再而一閱其側,顯示「學校生活過得還好嗎」一句,心想前面內容定是諸如此類尋常長輩傳給晚輩關切的噓寒問暖,於是掙扎了會這才點開,莫名地不願辜負其好意,眼見他不是問吃早餐了沒,便是今日下雨機率有多少,要記得帶傘──不過事實上,今天並未如氣象報導那般,預估降雨機率百分之七十,整天下來倒也是碧空如洗、風輕雲淨,也幸好雷戰並無多數長輩那般傳長輩圖的習慣,包不准這訊息量還能翻倍增至三十幾條。
閱畢全數訊息後,方若彤便簡單回了句「感謝叔叔的關心」,加諸個躬身敬禮的貼圖以示誠意後,則趕忙收了手機,快步朝倪芊然臥房走去,可一進門,卻見倪芊然意料外地竟未躺於床上歇息,反是坐定飄窗旁,正潛心凝望眼前片橫於深灰天幕上──盈盈皓月、長星河立、銀花火樹,瞬顯熠熠生輝,不知正思索著些什麼,就連此時她的進入,也絲毫未覺,直至她步至距其二步之遙時,驀然輕喚了聲,倪芊然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渾身一震,緩然回身,見是方若彤,便伸手拉著她,示意她先行將書包及手提袋放下,再而讓她坐到自己對面的位置來。
待至方若彤坐定,倪芊然忽地有些百感交集,復是凝望遠方,似是喃喃自語道:
「唉,」方若彤則罕見地望倪芊然瞬顯這副惆悵之態,隨之順其視線,同往左側窗外望去,即是盡收萬家燈火,如百星齊升、綴點夜幕不凡,「這夜色多美。」餘留一記深嘆,方若彤雖不知為何倪芊然今日突然如此,可想必人生病久了,難免也是會感到厭倦的──就像他們這個年紀,總有屬於他們的煩惱一樣,縱使方若彤是個學霸,可一旦書讀多了,總歸還是會累的;再者,她也不是天生下來便是讀書的料──她再也清楚不過,自己是苦讀型的學生,說好聽一點,的確是天才,定是有些悟性,否則再怎麼讀,也沒辦法讀至次次第一;而說難聽點,不外乎就是有著那麼一點讀書的天份,再加上後天百分之九十九勤奮不懈的努力。
於是乎,方若彤下意識地輕覆上倪芊然的手背,試圖於無形中給予其些許溫暖及力量──一如一直以來倪芊然所向她做的,則見倪芊然感至其舉止後,收回了目光反是一擺方才之態,一笑粲與之四目相對,方若彤也不自覺地揚唇一應,這才忽地見眼前人似是想到了些什麼,趕忙開口:
「對了,今早實在太急了,」其漸趨沉寂的面龐,方若彤則是靜心盡聽其下文:「你那個朋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此事又是一提,方若彤不慌不忙反是笑了開懷,心想母親這性子還真是從以前到現在改不掉,熱心的很,卻又是無形中給自己添了許多壓力,悄然帶上些心疼,於是不緩不慢一應:
「他是剛好發燒了,」今早情況些許緊迫,她的確說明的簡單,而今再次回想昨晚刻刻記憶,卻是令她有些微剎──當下應當是有些慌張的,可見的事多了,便也習慣性地第一時間便拭去那抹失措,不過是故作泰然霸,也幸好後來有孫然偑的幫手,否則,估計便是得欠那公寓警衛一個人情了,「也是跟您說過他是一個人住,所以我不放心。」此話一出,倪芊然一頷首以示明瞭,又道:
「也是,」其眉宇間不自覺流露絲不可覺察之惆悵,僅一瞬則又毫不留情地掩去,「你們這個年紀課業壓力真挺大的,都不容易,」說及此,她一頓,掌心轉而覆上方若彤肩頭,開始似是孩提時候哄著般一下下輕撫著,奇蹟似地致使方若彤此時心跳及呼吸,順其舉止緩慢而下,似是下刻即要靜寂如水,則聞倪芊然接續句:
「可都得好好顧身體啊,你也是。」方若彤便知縱使自己說了一千句的「沒事」,倪芊然也總會有一萬句的「有事」反駁自己所有的「沒事」──而天下父母心,若以後她也做了母親,估計也會是這般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小孩的,不過她到底沒這般怯懦,而今發生的所有,她終究扛得住,於是轉而覆上倪芊然的手背,以表安慰,同時笑語著:
「媽,您會不會太擔心我啦?」她復是揚起唇角,卻帶點不同於方才明朗之意,又是一道:「我可是長年一等一的資優生,哪這麼容易被人打敗?」此話一出,倪芊然竟是噗哧一笑,滿含愛意的搔了搔方若彤的髮旋後,方若彤卻見倪芊然一雙深邃眼眸下,興許先前並未細瞧,可現下一凝,卻有著不深不淺的淺紫色痕跡蔓延,致使她瞬感一陣心驚,卻仍先行掩下不安情緒地啟唇一問:
「媽,」她見倪芊然手中一頓,目光落於己身,再而一句:「您最近睡的還好嗎?」她使用的字詞是「最近」,而非「昨晚」,便是見那淺紫色痕跡的生成,很有可能已是好些陣子了,可倪芊然卻是一字一句也沒提,她也真過於疏忽,如今坐地夠近,這般細看才足以發現──實是無地自容!
不過也興許此僅因昨夜之事,致使倪芊然擔憂地仍於夜半,至客廳守了一夜,從而生成的深色眼圈。
思及此,方若彤終掩不住心疼,反是攢緊倪芊然的掌,雖倪芊然有些不 知為何方若彤會這般提問,仍選擇一應,卻是如此謔而不虐:
「哪好啦,」一聽聞其打趣口吻,方若彤便知倪芊然此時所說為反話,倒也被這股氣氛渲染,致使忍俊不禁,「我的女兒都不知打哪去了,我還能睡得好?」此話更是滿含所謂母親對於孩子那般,始終懸於心上的惦念,而這一提,方若彤連忙示軟地又道了好幾聲歉,倪芊然便也只是逗悶子霸,於是即刻啟唇又道:
「好啦好啦,人平安就好。」接續卻是話鋒一轉,神色復凝,不由得使方若彤一併正襟危坐起來:
「話說,」她一頓,見方若彤也是收了笑,一瞬不移地望她,「昨晚見了那叔叔後,你感覺怎麼樣?」此話一出,不由得令方若彤憶起方才進門前,那一連串關心至極的訊息,好似彼此間,真有著些什麼關係,加諸昨晚那叔叔自始至終真摯的目光,倒像是睹人傷情,可更如苦苦尋覓多年,好不容易找著了希冀之物般的喜極而泣,舉止裡的愛護及重視,在在說明了他實是誠心誠意願意對她好的事實,從而一應:
「叔叔人挺好的,」她邊說邊回憶著,同時原封不動一道昨晚雷戰向她自我介紹時的語句:「叫做雷戰──打雷的『雷』,戰鬥的『戰』。」卻瞬感倪芊然驀地收緊了掌,連帶身軀一僵,於方若彤未應之際,則見她又是帶上抹笑容,恍若無事:
「是嗎?我知道了,」她一笑粲,默了會這才又提醒著:「不過,如果之後那叔叔還有再連絡你的話,你再告訴我。」聞言,方若彤即刻應了聲好,不忘方才訊息的事,趕忙告訴倪芊然,隨之拿出手機,開啟偕雷戰的訊息對話頁面,遞給倪芊然閱覽,倪芊然便是細細看了會,深覺僅是尋常長輩會同晚輩說的些話後,便也笑笑,再遞了回來。
她則忽地又憶起昨晚同雷戰的對話,復是啟唇:
「雷叔叔還說了,他最近會抽空過來家裡看看您,」說及此,她終是禁不住提問:「話說,媽您是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個朋友的?」她全然未曾聽聞倪芊然曾認識過這麼一名,似是商界菁英人士的「好朋友」──正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興許這人本身就是個衣架子,穿了身好衣服氣質自然也就起來了,致使方若彤有那般錯覺,也不無可能,或許事實上,他是名學校老師呢也說不定。
可畢竟先前於倪芊然方生病時,於她一番鍥而不捨地打探消息過後,除卻知曉倪芊然是名孤兒外,其交友圈業已摸地七七八八,不外乎就是褚江,抑或是早些年常找來的幾名舊友,寥寥可數;這些年,倪芊然因長年生病,不是在家,便是於醫院兩地跑,更是無那般可能拓展交友圈,不過這一會,又冒出來個「雷戰」,她不免有些疑慮。
似是多少猜至方若彤底心所想,倪芊然先是歛下了些笑,再來便是罕見地滿副語重心長貌,轉而將目光落定窗外那幕火樹星橋、月明如水──交相輝映,緩然沉聲道:
「是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其語氣卻於此刻略顯遲鈍,方若彤再而聞她接續句:「一個朋友。」語畢,方若彤便知都這般問了,倪芊然仍選擇如此應答,便也不再強求,見她俯首思忖半晌,默了會即是收回目光,一復方才那般靜容,轉而拍上方若彤的手背,示意著:
「好了,今天話說得有些多了,」她邊說邊撫上方若彤之髮旋,以表安慰,同時也是令她別再多想,「你趕緊上樓去忙你的事吧。」語落,便趕著方若彤離開,可此時不遠處浴室中之水聲仍在持續,方若彤倒有些不捨,復是同倪芊然聊了幾句後,甚至還問了倪芊然要不要吃些王叔帶給她的便當,可惜倪芊然方才已然吃畢方素雅買回的晚餐,這才依依作別,撈起書包及手提袋,上樓做作業及順道吃晚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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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個透過各種方式更認識自己──也就是「愛」──亦即「宇宙本質」的頻道,而我也還在學習的路上,就讓我們一同舒心地陪伴彼此,於靈魂自我成長之路上,緩然茁壯吧✧*。٩(ˊᗜˋ*)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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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胡說,就在我們一起去了忘憂泉,你當著我的面脫下了……」 「住口!」連城璧又急又氣,一聲怒喝引來舌頭一陣劇痛:「呃!」 「好了好了,」傅紅雪連忙捂住他的嘴巴,「我不說這個了,你別著急。」 連城璧推開傅紅雪的手,別過臉不看他,任憑傅紅雪如何叫喚,都不肯再理他。
photo by 墨子卿   週末,他和莫澤川約在捷運西門站6號出口。莫澤川採著點,剛搭著手扶梯上去就看到靠坐在出口處,穿著紅色T恤、頭頂一頂白色鴨舌帽的任洵。他一邊戳著手機螢幕,一邊不時啜著手上那杯珍珠奶茶,冒著水珠的杯壁和裡頭半浮半沉的冰塊看上去像是剛買不久。   他邁開步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稍早和朋友在酒吧裡喝了幾杯酒,兩人難得的說起了大學時候的事情。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愛上了別人,是怎麼樣的一個體驗,于蘀並不清楚。只知道一向開朗的向明難得的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   等到向明哭著在吧台睡著時,他撥通了柳知蕭的電話,讓他開車來把向明載回家。柳知蕭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才聲音晦澀的說道
除了四個主角顏值很棒在線上之外,演技與劇本都有日劇輕快節奏感,與許多深刻經典印象的場景一面。更難得一見的,劇中淡淡的談到了「#成為同志的現實世界」,尤其是談到兄弟戀同志這對,兩個演員兄弟出色的演出,讓我有些感動。即使頗淡的鋪陳,但是BL原來也不是性後就必愛,原來還是有華人傳統現實需要面對。
  午後,走在路上,四處都是燒紙錢的金爐,一戶一戶人家前面擺著一張簡易供桌,上面是餅乾零食飲料水果,還有一個包著紅紙的鐵罐,裡頭是用來插香的生米,供桌前方的地上通常還有一個小板凳,放著裝滿水的臉盆和新毛巾。   拜訪完客戶,周子君西裝下的襯衫早已溼透,走在街道上,頂著大太陽,看到那些燒得旺盛的爐火,
 若說之前我只有腦補所有劇中男男CP,而或耽改的作品,一直沒有一腳踏入腐圈,正式的看BL連續劇(同志電影反而看過),這部《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就是我的起始之作。也讓我在還沒有入圈前,就三刷了。我會看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本來就很愛動漫改編的真人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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