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0

更新於 2023/03/28閱讀時間約 48 分鐘
第21章消失的蒲扇
陳先生問,你好好想想,你爺爺回來後,有沒有交給你麼子東西?
我強迫自己認認真真的再次回憶一遍我很想忘記那些畫面,可是從頭到尾,真的沒有從爺爺手裏得到過什麼東西,他僅僅只是躺在我身邊,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講。
我搖頭對陳先生講,這個真沒有。
陳先生也納悶兒了,似乎是自言自語,那那個駝背的傢伙爲麼子會這麼講呢?
我講,難道是爺爺生前的遺物?
陳先生講有可能,找一哈,看找得出麼子不一樣滴東西不?
我自小和爺爺就生活在這間屋子裏,一直到去上大學,爺爺平日裏用的東西都在這間屋子,可以說是一目瞭然。如果真的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爲了找到這件有可能存在的東西,我還是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遍,直到我媽喊我喫飯,我才和陳先生出屋子,其間,陳先生就一直坐在門檻上抽菸,他並沒有插手找東西的事,好像說是他一個外人去翻廷公生前的遺物不大好。
出門的時候,我對陳先生搖了搖頭,意思是確實沒找到。陳先生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就一起喫飯去了。二伯也回來了,他說在那邊守了一夜,沒什麼事,王二狗還沒醒過來,做道場的先生來了,他和村支書就先撤了。
喫飯的時候,我問我爸,咱們村子裏有沒有駝背的人?
我爸扒了一口飯,反問道,你問這個搞麼子?
我講我就是隨口問一哈。
我爸想了想,講,在他認得到滴人裏面,好像沒得駝背的人。然後我爸又問了我媽,講你曉得是哪個不?
我媽笑道講,我都不是你村子裏滴人,你都不曉得,我啷個可能曉得?
我講,不曉得沒得事,我就是隨便問哈子。
喫了飯後,我爸就去地裏幹活去了,現在是收苞谷(玉米)的季節了,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收了苞谷之後,就要忙着剝苞谷。村子裏沒有外面的那種機器,還是用手掌來搓的方法把苞谷給剝下來。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坐在院子裏月亮底下,圍在一起剝苞谷,那個時候爺爺會講一些神話故事給我聽,還會在院子的角落燒一些去年剩下的稻草,利用煙來驅蚊,這就是農村裏的天然蚊香。
不過經常會把人給一起燻的咳嗽不斷。這個時候我爺爺就會頂着濃煙走過去,用手裏的蒲扇把稻草扇着——蒲扇!對,我爺爺的蒲扇去哪裏了?(蒲扇:用蒲葵的葉和柄做成。這種扇子,在我們南方很是常見,即便是我們村子,也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
我想起爺爺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他側躺在我身邊,伸手替我扇風,可那個時候他的手裏是沒有蒲扇的!難道,這就是我爺爺要傳遞給我的信息?難道,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就是那把蒲扇?
可是,這蒲扇去哪裏了?我回來了的時候就沒有見過,剛剛在屋子裏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難道是我找漏了,還是說被我爸他們給陪葬了?
我之所以會認爲被我爸他們給陪葬了,是因爲在我的印象裏,爺爺和那把蒲扇幾乎是形影不離,即便是到了冬天,他也會沒事拿出來扇兩扇子,爲了這事,我爸還特地說過他老人家,說他大冬天的扇扇子,你這不是自己沒病找病?
我爺爺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我爸,也不反駁,然後悻悻然地把蒲扇放下。可是沒多久,他又會下意識地扇幾下。我爸最後也就懶得說他了,只認爲他是老了,習慣了扇扇子。我估計我爸知道爺爺他老人家喜歡這把蒲扇,所以就隨給爺爺陪葬了。
但是這件事我還不確定,要問了我爸才知道。可我爸已經下地幹活去了,我還要陪着陳先生去找村支書,所以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一下。
可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如果爺爺留給我的東西真的是這把蒲扇,那麼這把蒲扇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呢?我以前又不是沒有玩過這把蒲扇,上中學的時候懂事了些,還會拿着蒲扇給爺爺扇風,然而我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可如果不是留下的這把蒲扇,那又會是什麼呢?如果是,這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蒲扇裏,到底又有什麼樣的祕密呢?而這個祕密又怎麼會惹得那個駝背的人覬覦呢?
小娃娃,你在想啥子?陳先生開口問我。
我和陳先生正在去村支書家的路上,我打個哈哈說,我在想我爺爺到底給我留了啥?
那你想到沒?陳先生又問。
我搖頭講,屋子裏的東西就那麼點兒,找高了(找遍了的意思)都沒找到有麼子特別的東西。
陳先生講,沒得事,可能根本就沒給你留麼子東西,是那個人分析錯咯。
我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我現在也不肯定我爺爺到底給我留沒留東西。他第一次回來替我扇風的動作到底是以前的習慣使然,還是給我傳遞了什麼特殊的信息,這一點,怕是隻有他老人家自己才知道。怪只怪我自己膽小,第二次看見爺爺從墳裏冒出個頭的時候就嚇暈了過去,否則當時爺爺要是有什麼話要交代我,我肯定就能知道了。
莫名的,我現在居然有一種爺爺再回來一次的荒謬想法。如果我爺爺再回來,我想我一定不會再害怕了。而是會將我所有的疑問全部問出來,讓他老人家替我答疑解惑。但是我曉得,我爺爺不可能再回來咯,永遠都不會回來咯。
不曉得是不是陳先生髮現了我情緒有些低落,他問我,小娃娃,又想你爺爺咯?
我點頭,沒有講話。
陳先生繼續講,他那麼出來黑你,你都哈想他,你和你爺爺感情很好啊。
確實,我和我爺爺的感情確實很好。雖然我和爸媽生活在一起,但是很小的時候,爸媽就要經常下地幹活,家裏面只剩下我和爺爺,晚上也是爺爺陪着我睡覺。夏天熱了替我扇風,冬天冷了替我蓋被子,我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比和爸媽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可以說,我幾乎算是爺爺一手帶大的。這樣的感情,能不深嗎?再說了,他爬出墳回來,又不是爲了害我,而是爲了保護我,我卻還被嚇暈了過去,說實話,我的心裏很是愧疚和自責。
這些話我沒有對陳先生講,只是簡單的點點頭,算是回應了陳先生的話。
村支書的家在村子中部的一處山坳裏,這裏是王家村的根本所在,宗祠也在這裏,村子裏有聲望的老人也幾乎都住在這裏,屋子挨着屋子,很是聚集熱鬧。我小時候還來這裏玩過,但是並不是很合羣,所以來了幾次之後也就失去了興趣,反而是願意待在家裏聽爺爺講些神話故事。
家家戶戶的院門都緊閉着,應該都下地去收苞谷了,即便是有些留在家裏幹農活的婦人,見到我和陳先生了以後,也是馬上關上了院門,我知道,他們這是在忌諱我。
說實話,我心裏多少有些難受,畢竟都是一個村子裏人,沒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我再看陳先生,他卻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就好像對這種遭白眼的事情已經習以爲常了。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講,小娃娃,沒得麼子不好受滴,這種事情見多咯,你也就習慣咯。再講咯,他們給你翻白眼,你身上又不會少幾塊肉,在乎啷個多搞麼子?
不得不講,陳先生講得很有道理。這就和平常大家說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是一個感覺。只不過陳先生講話比較糙,說不出這種文藝範兒罷了。
敲了敲村支書家的院門,屋裏很快就有了回應。還好,沒有撲空,他在家。
王青松打開院門後,看到是我們來,笑呵呵地把我們迎了進去。沒有像外面的那些人給我們翻白眼,這讓我覺得村支書的覺悟就是高。
進院子的瞬間,我渾身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感覺哪裏不對勁,我邊走邊在院子裏找了找,發現不遠處有一隻老母雞帶着一羣小雞仔在覓食。
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來自其中的一隻正在啄食的小雞仔。
因爲它一邊在機械般的啄食一邊在斜着眼睛看我,而它看我的眼神,就和「王二狗」拿着磚刀要砍我時的那種眼神,一模一樣!
 
第22章小雞仔
我快走兩步向前,拉了拉陳先生的衣服,想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可是陳先生好像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依舊跟着王青松走到了堂屋門口。王青松讓我們兩個等一下,他去屋裏拿兩把椅子過來。
趁着這個機會,我小聲對陳先生說,陳先生,那隻小雞仔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陳先生看了一眼,問是哪隻雞?
我看過去,卻發現已經找不到之前那隻小雞仔了,肯定是藏起來了。我還想要再說什麼,王青松已經拿着椅子出來了,我只好把話給咽回去。
王青松笑着對陳先生講,陳先生你幫我們村子解決了大麻煩,你看這整的,原本應該是我去你那裏道謝,結果卻讓你先來了。你有什麼事言語一聲,我去找你就行了嘛。
陳先生擺擺手講,沒有那麼多規矩,我今天來,就是問你件事。
王青松講,麼子事,你問。只要是我曉得滴,肯定跟你講。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村支書講,王老弟,我想問哈子,村子裏有沒有駝背滴人?
「駝背滴人?」王青松輕聲嘀咕了一聲,然後皺起眉頭開始思索起來。大概半分鐘之後,王青松講,到我滴印象中,好像哈真不曉得哪個是駝背滴。啷滴,問這個是有麼子事不?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那羣小雞仔裏面找那只有着異常眼神的雞仔,但是我發現好像每一隻都很正常,之前那隻小雞仔啄食的時候是非常機械的,不像現在這些雞仔那麼靈動。
如果你對生活觀察得很仔細,你就會發現,雞的脖子是非常靈活的,特別是公雞,轉動腦殼的時候,會把頭上的雞冠子給抖動得很厲害,它這是在炫耀。但是我之前看到的那隻小雞仔卻不是這樣,那種機械的啄食動作,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趴在地上模仿小雞啄食——雖然也是一上一下的在啄食,但是遠遠做不到那樣的頻率和靈活。
我來來回回把這些小雞仔都看了好幾遍,還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乾脆放棄了,再看下去,肯定會被人看出破綻來。而且我估計那隻異常的小雞仔應該是察覺了我發現了它,所以隱藏起來咯。
陳先生講,沒得麼子事,就是問哈子,突然想到以前村子裏好像有這麼個人,但是好久沒聯繫了,找不到他人咯,所以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滴下落。
我聽着陳先生滿口打哈哈,臉上的表情卻是一點都沒變,顯得是那樣的真誠,要不是因爲我曉得原因,我根本就不會看出他是在撒謊。
王青松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講,原來是這樣。那你曉得他的名字不?
陳先生講,不曉得,只是認得到而已。
王青松講,既然是陳先生滴老朋友,那我們去問哈子長源大叔,他是村子裏年紀最大滴,他應該曉得。
陳先生講好,然後王青松鎖了房子,領着我們出來,關好院門。
當王青松關上院門的時候,我無意間往院子裏瞥了一眼,我的視線恰好從兩扇門中間的縫隙斜斜的看進去,我再次看見了那隻異常的小雞仔——它獨自站在院子裏,機械般的上下啄食,眼睛斜斜都看着我。
就好像是一個人側對着我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地面一上一下的在學小雞仔啄食,頭雖然面對着地面,但是眼睛卻是斜來盯着我看,看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陳先生看到了我打寒戰,碰了我一下,丟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搖了搖頭,看了看正在鎖門的村支書,意思是現在不方便講。
我們兩個跟着王青松來到一家房子看上去十分老舊的院子,距離王青松的院子並不遠,走四五分鐘就到了。
到了院門口之後,王青松讓我們等一下,他去喊門。
之所以要喊門,是因爲老人家耳背,敲門的聲音他根本聽不見。
王青松一嗓子高過一嗓子的喊門,喊了十幾聲,裏面終於傳來了動靜。
老人對王青松講,門沒鎖,自己推門進去。
王青松推開門,我們三人進到老人的院子裏。我看見老人正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一隻手裏捧着一個小簸箕,一隻手在給他面前的一羣小雞撒雞食,很是怡然自得。
老人頭髮已經全白了,留着的鬍子也差不多全白了。他的鬍子是典型的山羊鬍,大概能有一握那麼長了。如果時間再倒退六十年,他應該會是一位文人雅士。
看見我們進來,老人——不,我應該叫長源爺爺,他問王青松,這兩個是?
王青松講,這位是鎮子上的陳恩義陳先生,來村子裏面幫點兒忙。
長源爺爺點了點頭講,聽到他們講,你把洛大哥滴事解決了?了不起!
說完,他還給陳先生豎了一個大拇指。陳先生連連謙虛講都是雕蟲小技。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又不自覺地去看長源爺爺餵養的這些小雞仔,並想要在其中找出有異常的來。
我認爲我已經開始出現魔障了,看到雞就覺得不都不正常。可就在我自嘲神經繃太緊的時候,我居然真的看到了和在王青松院子裏一模一樣的小雞仔!
它機械的啄着地面,可地面上明明什麼都沒有!還有它的眼睛,也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這個時候王青松開始介紹我,講我就是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是廷公的孫子。
長源爺爺看了我一眼,笑到講,好角色,讀書是好事,要多讀書,多學知識,以後纔能有出息。
我只好不再去看那隻小雞仔,而是笑着對長源爺爺講我會好好讀書的。
然後王青松講,大叔,今天來是有件事要麻煩哈你。這位陳先生到我們村子有個不曉得名字滴老朋友,但是現在找不到他到哪裏去了,所以想問哈子你,看你曉得不?
長源爺爺伸手摸了摸山羊鬍講,整個村子,哈真沒有他認不到滴人。你曉得他有麼子特徵不?
我一聽心裏大喜,連忙講,他滴背是駝背。
長源爺爺摸着自己的山羊鬍,來回捋了好幾次,應該是在記憶裏面尋找關於駝背的人的線索。
我看他想了好一陣,我又講,他以前可能是個孩匠。
長源爺爺點了點頭,繼續捋鬍子,他講,到底是你這個小娃娃滴朋友,哈是這個陳先生——咦,你走進來我看哈子。
長源爺爺講到半路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眯着眼睛叫我走近一點。我上前兩步,彎下腰,以便讓老人家看得清楚一些。老人家也稍稍立起了些上半身,然後眯着眼睛看着我。
突然間,長源爺爺瞪大着眼睛,手裏抱着的小簸箕「咔嚓」一聲掉到了地上,同時他十分暴躁地講,我不曉得哪裏有駝背滴人,村子裏面沒得這種人,你們走,快點走!
我不知道剛剛看上去還十分慈祥的長源爺爺,爲麼子突然之間會變得這麼暴躁,而且還不斷地趕我們走。難道僅僅只是因爲看清楚了我的臉?那麼,他從我的臉上又看到了什麼?
王青松馬上安撫道,大叔,你莫起火(生氣的意思),你莫起火,我們馬上走。
說完之後,王青松對我們打手勢,喊我們快點走。
雖然我和陳先生都非常莫名其妙,但是我們還是決定先走再說,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家,萬一有個好歹,我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可是我們沒走出去幾步,身後的屋子裏面卻傳出來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老頭子,難道你忘記咯,那個人不就是駝着背滴麼?」
 
第23章舊照片
我聽到屋子裏老婆婆的聲音,身子一震,很明顯,這位老婆婆知道村子裏那個駝背的人,而且,從她的話裏可以聽出,不只是她知道,長源爺爺也是知道的。可爲什麼長源爺爺不願意告訴我們呢?
「老頭子,你不曉得咯,我老婆子可還是記得很清楚吶。」屋裏又傳來老婆婆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追問一下老婆婆說的那人是誰,就看見長源爺爺撿起地上的簸箕站起來,拿着簸箕當武器,朝着我們打過來。我們看見老爺子這是真的發火了,沒辦法,就只好先退出去了。
老爺子一直把我們趕到院子們外邊,這才氣呼呼地站在裏面關門。
透過門縫看進去,我看得很清楚,之前老爺子手裏的簸箕掉在地上,簸箕裏的雞食灑了一地,所有的小雞仔都爭先恐後地去搶喫食,唯有那一隻小雞仔,依舊站在原地,不斷的機械般的啄着地面,眼睛也如之前那般,盯着我一動不動。彷彿,在它的眼裏,我比那些雞食更加的充滿誘惑。
老爺子臨關門的最後一刻,指着我的鼻子罵道,你個小娃娃,你自己都要人不人鬼不鬼了,你哈有時間管別人的閒事?我屋不歡喜你,你以後不要到我屋來咯!
說完,老爺子又指着陳先生講,哈有你,你也是一樣,以後不準到我屋來!
隨後,長源爺爺就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而且還從裏面上了栓子。看樣子是真的不希望我們再去他們家了。
這一切變化來得實在是太快了些,快的我都還沒有做好應變的準備,就已經結束了。
王青松看着我們,尷尬的賠着笑臉,對陳先生講,陳先生,你莫見怪,老人家年紀大了,脾氣難免有點兒怪。
對於王青松的解釋,我和陳先生都只是笑笑沒說話,很顯然他的說法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我們就更加不會相信了。
不過至少有一點我是肯定了的,那就是村子裏面是存在駝着背的人。只是不清楚爲什麼王長源爺爺不肯告訴我們,而且還不準老婆婆給我們講。
對於王青松的解釋,陳先生擺擺手講,沒得事,村支書你忙你的去吧,我和小娃娃先回去了。
王青松又連連講了幾聲對不住,這才和我們分道揚鑣。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陳先生,剛剛爲什麼老爺子一看清楚我就翻臉了?翻得比書還快。
陳先生講,老爺子爲什麼我不曉得,但是我曉得屋子裏的那位,陰氣好重!
我大喫一驚,急忙問道,你是講,她可能是不乾淨的東西?
陳先生搖頭講,那我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麼子好東西。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想起了老爺子關門時候的那句話,於是很緊張地問陳先生,先生,剛剛長源爺爺講我「人不人鬼不鬼」,是麼子意思?
沒想到陳先生只是笑着講,估計是老爺子看到了你腳上穿的那雙陰孩了。
我還是沒聽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先生繼續解釋講,一般人上了年紀,都會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到滴東西。你腳上穿了昨天晚上那個駝背滴人給你穿滴陰孩,三魂七魄變得有些飄忽,很可能被老人家看出來咯,所以纔講你人不人鬼不鬼。
我忙問道,那該怎麼辦?
陳先生講,等晚上的時候把你那雙陰孩脫了就是咯。
我看陳先生說得這麼成竹在胸,也就放心了許多。陳先生的本事我還是見過好幾次的,現在對他真的是越來越佩服。
陳先生突然想到什麼,問我,你剛剛在村支書院子裏看到咯麼子東西,把你黑成啷個樣子?
我哦了一聲,然後把我看到的小雞仔一五一十地給陳先生形容了一遍。
然後我就看到陳先生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着,我跟在後面沒有說話,我知道這是陳先生在想問題。
沒一會兒,陳先生又問我,你哈到其他地方看到過沒?
我講,看到過!我在長源爺爺家裏也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小雞仔,而且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陳先生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又問我,那是一種麼子眼神,你哈記得到不?
我當然記得住了,我講,那是一種,怎麼形容呢,就好像,我是它的獵物一樣!
雖然我曉得小雞仔對一個成年人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但我就是覺得它看我的眼神,是一頭兇猛的野獸在看它的獵物一樣。
陳先生聽了我的話,也是覺得有些詫異。一隻小雞仔,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眼神呢?所以他講,我沒看到,所以現在也不好講那是麼子東西。等晚上他們睡了,我們再去看哈子情況。
我本來就沒什麼主意,只好點頭答應。
回到家後,發現我爸居然在家,他好像是在找籮筐去收苞谷。這些年來,都是我爸在操持着這個家,看見我爸漸漸生出的白髮,我心裏難免會有一絲的心疼。於是我也找了個揹簍,背上之後跟着我爸一起出門了。陳先生說他要去睡個午覺,就不去了。這件事本來也是我們家的事,難不成還要讓陳先生也和我們一起去幹體力活?這要是傳出去了,根本就沒臉見人了。
我爸看見我也出來了,笑着問我,你搞麼子去?
我講我和你收苞谷去。
我爸講,你哪裏搞得來這種事,你哈是回去算咯。
我講不要緊滴,我小時候又不是沒搞過。
我爸也就隨着我,讓我跟着他一起下地去了。
路上,我看四周沒人,就問我爸,爸,爺爺下葬的時候,你有沒有給他陪葬麼子東西?
我爸想了想,講,好像就放了一對耳環,還是你媽放滴。其他滴好像就沒有放麼子了。
我又問,爸,你們沒有把爺爺的那把蒲扇給他老人家陪葬了?
我爸講,我當初也想給他陪葬滴,但是沒找到那把扇子,不曉得被他收到(藏到)哪裏去了。
我哦了一聲,該問的我都問了,也就沒再說什麼。
到了地裏以後,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來過——不對,好像來過沒多久。我仔細想了想,猛然間驚醒,這不就是那位駝背的人帶我經過的地方嗎!?
我回想了一下昨晚那個人帶我經過的路線,他應該是要帶我去對面的那座山上,於是我問我爸,爸,對面哪裏是麼子地方?
我爸講,不就是一座山,哈能是麼子地方?
於是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和我爸在地裏忙活,直到喫了晚飯,我爸和我媽下地去把掰下來的玉米或背或挑回來。陳先生講他要去準備一些東西,晚上給你脫鞋要用,喊我不要亂跑,特別是天快黑了,更加不要出門,有麼子事,等他轉來了再講。
我一個人待在家裏,心想反正沒事做,就又開始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找起爺爺的蒲扇來。如果真如我爸說的那樣,蒲扇沒有被陪葬,那麼肯定還在這個家裏。可是,它到底去哪裏了呢?
翻來翻去,蒲扇沒找到,反倒是把我小時候讀過的課本找了出來。那是放在牆角的一個大木箱裏,裏面全是書,有沒有蒲扇一眼就看得出來,所以之前也就沒怎麼在意。我心想着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找不着蒲扇,還不如看看我以前的回憶。
我拿起一本本課本,翻看着以前在課本上留下的歲月痕跡,心裏百感交集。如果爺爺還在世上,他肯定會要求我給他念上一段課文,然後不管聽不聽的懂,反正嘴裏會說,我孫娃娃讀得真好,將來肯定考個狀元。
爺爺的音容笑貌猶在,可卻已經是天人永隔。想着想着,我的眼前就模糊了。淚眼矇矓中,我彷彿又看到了爺爺那張慈祥的笑臉。
突然,一張照片從一本字典裏掉出來,照片上是一間老房子,房子的後面是青山,房子前面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像極了爺爺,應該是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而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寫着:九獅拜象,我們終於找到了。
 
第24章脫陰鞋
照片上的男人是年輕時候的爺爺,那麼旁邊的這位就應該是奶奶了。
我沒能想到的是,我奶奶居然會是那麼端莊華貴的女人。她穿的是一身旗袍,手裏拿着一把小扇子,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典型的民國風。
如果可以時空穿越,把奶奶放在現在,那也絕對是女神級別的存在。以至於我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竟然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我奶奶,畢竟爺爺農民的形象在我心裏已經根深蒂固,說句大不敬的話,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我總覺得我爺爺配不上奶奶。
字典是《學生字典》,出版時間是民國四年(1915年),已經是絕跡了的東西,真難爲爺爺能夠保存到現在。看得出來,爺爺對奶奶的喜歡,肯定不比任何人少。否則也不會把這張照片壓在箱子最底下的字典裏。
可是,照片後面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九獅拜象,我們終於找到了。」
難道說,爺爺和奶奶一直在找這個地方?如果真的是這樣,難道幾十年前,爺爺就已經規劃好了現在的一切?而這幾十年的時間,其實都是他們在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實施?
剎那間,我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背後升起,直接躥進我的腦門兒,凍得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一高興就會傻傻憨笑的善良爺爺嗎?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一輩子都沒和人說過重話的慈祥爺爺嗎?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寧肯自己喫虧也絕對不會惹人不高興的爺爺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奶奶呢?她去哪裏了?
小時候我就問過爺爺,問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奶奶,爲什麼我沒有。
那個時候爺爺會抱起我,然後看着遠處的青山,對我講,你奶奶去了一個很遠滴地方,等你長大咯,她就會回來咯。
那個時候我還真的天真以爲奶奶會回來,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喫飯長高。直到後來漸漸長大了,才知道我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早到甚至連我爸對她長什麼樣都沒有印象了。
可是,就算是我奶奶去世了,那麼,我奶奶的墳呢?爲什麼家裏面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而且逢年過節似乎也沒有去給她上過墳,這,又是爲什麼?難道這裏面也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嗎?
還是說,其實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
或許爺爺當時並沒有想到這麼多,他帶着奶奶來到這裏,僅僅只是爲了參觀一下九獅拜象這個風水位?
對,一定是這樣的!
我在心裏這麼安慰着自己,雖然我也知道這個安慰的可信度很低,但聊勝於無。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聽走路的聲音應該是陳先生的。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奶奶的事情,於是我趕緊把照片放回字典裏,然後把字典放在箱子的最底下,用其他幾本書蓋住,最後假裝若無其事的蹲在地上看我以前的課本。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第一時間選擇把我奶奶這件事情給隱藏起來,但是直覺告訴我,我奶奶的身上,肯定也有不少的祕密,而且這些祕密,或許並不能被外人知道。甚至是連我都不能知道。
陳先生手裏提了些東西,脖子上還掛了些東西,什麼大蒜、毛筆、瓷碗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些我見都沒見過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來的。
陳先生進門先把東西放地上,然後問我,小娃娃,你幹啥呢,還不過來幫忙?
我假裝一臉平靜地說,我在找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結果卻只找到我留下來的一堆書。
陳先生點點頭,講,你先別忙到找東西,快過來幫忙。趁你爹孃沒到屋,趕快把你滴那雙陰孩脫了,不然今天晚上你很可能又被捉起跑咯。
於是我趕緊把箱子整理好放回原位,就跑去幫陳先生整理東西。
陳先生先是讓我把大蒜給搗碎,我趕緊跑去廚房用菜刀把大蒜給拍碎,手法和拍黃瓜一樣。回來之後陳先生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指了指地上擺着的一個碗,意思是丟進去。
等我把拍碎了的大蒜瓣放進去之後,陳先生又讓我把一個黑色塑料盒打開。我剛一打開,一股沖鼻子的氣味就鑽進來,燻得我差點沒噁心想吐。
陳先生講,這是黑狗血,我從鎮上帶來滴,你給老子省着點用。
我原本要倒的手馬上停止動作,問道,要倒好多?
陳先生講,能夠把大蒜剛剛好蓋到就行。我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將黑狗血剛好蓋到大蒜沫沫,再稍稍傾斜一下塑料盒,卻發現裏面居然已經空了。——你丫的就這麼點貨,也好意思讓我省着點用?
當然了,這話我肯定是不會對陳先生說出來的。只能在自己心裏小小的抱怨一下。畢竟我現在腦子裏亂得很,思維有些不太理智。
隨後陳先生指着一包紅色的東西,讓我把這些東西加進去。我問陳先生這些是什麼,陳先生講這是丹砂。
加進去之後,陳先生又讓我把碗裏的東西攪勻,然後拿毛筆蘸了一下,在早就準備好的黃紙上寫了個不是字的字。我很是認真地站在一旁記住他寫的這個字,不論是從筆畫順序還是從方向長短,我都儘量記住,說不定以後用得上不是?
可是他左看了一下,右看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就把紙揉了扔掉。
我看的目瞪口呆,虧我還記得那麼用心。
我問,就這麼扔掉了,不可惜嗎?
陳先生講,我就是好久沒用毛筆了,拿來練哈子手。
我頓時無語,我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先生讓我端着瓷碗,他則是拿着毛筆在地面上畫來畫去,我看他畫的很隨意,也就沒在意,反而是繼續去想我奶奶那件事。等到陳先生停筆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等我再看地面的時候,卻發現地上已經多了一個八卦圖!就連八卦裏面的陰陽魚都活靈活現。說真的,就陳先生這繪畫功底,去大學裏面當一個選修課的繪畫老師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隨後陳先生從懷裏掏出兩枚銅錢,放在陰陽魚的眼睛上各一枚。然後對我講,脫鞋,站進去。左腳踩陽,右腳踏陰。
我脫了鞋,但要邁步的時候卻有些尷尬了。我問,陳先生,哪個是陽,哪個是陰?
陳先生很明顯的鄙視了我一眼,然後指着其中一條魚講,這是陽。
我哦了一聲踩進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不過擱置銅錢的地方,倒是傳來一陣陣暖流,還蠻舒服。
隨後陳先生又用紅線將我的手腕腳腕綁了一遍,脖子上還繫了一條。弄完這一切之後,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點點頭,應該是很滿意。
陳先生站到我面前,對我講,小娃娃,我要開始咯,你站到裏頭莫亂動。
我點點頭。不過說實話,其實我是有點緊張的。
我聽到陳先生閉着眼睛小聲唸叨着,鞋分左右,路有陰陽,弟子陳恩義,懇請祖師開眼。講完這話之後,他就睜開了眼,然後蹲下,雙手貼在地面那個畫出來的八卦外沿,念一句,乾坤有法,倒置陰陽,走!
隨着陳先生最後一個「走」字喊出口,我看見他的雙手同時往左一抹,然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居然出現了——畫在地上的那個八卦居然轉動了起來!
就好像那不是畫在地上,而是真的一個八卦轉盤一樣,看的我簡直是目瞪口呆。
八卦圖轉了幾圈之後,陳先生伸手按住了它,然後叫我跳出去。我馬上往外跳,腳底板上還粘着銅錢。我低頭想要把銅錢取下來,卻發現地面上的八卦圖不見了,而是多出了一雙鞋,就是那個駝背的人讓我穿的那雙鞋!
陳先生從地上撿起剛剛他揉了的那張紙,扔到那雙鞋上,「轟」的一聲,黃紙和鞋子閃過一團綠光,隨後連半點蹤跡都沒了,連黃紙燒成的灰燼都沒有留下。原來他這張紙並不是用來練筆的,而是故意那麼說尋我開心的。
陳先生拍了拍手,然後對我講,小娃娃,把銅錢給——
他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話還沒說完,就一屁股坐到地面上,然後手腳並用的往後退,一口氣竟然撞開了房門退到了院子裏,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恐懼的東西。他的這個動作把我嚇到了。我以爲我的身後站着一個十分厲害的東西——畢竟這可是能夠讓陳先生害怕的東西,可是我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等我轉過頭看陳先生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睛不是盯着我的身後,而是我的雙腳!
月華初升,灑在院子裏陳先生的臉上,看不出半點人色,他的眸子裏盡是驚恐。
我看見他嘴巴一張一合,我聽見他喃喃自語:廷公好手段,廷公好手段,廷公好手段……
 
第25章奶奶
我不知道陳先生在我的雙腳上看到了什麼,會把他嚇成這個樣子。即便是當初萬鼠拜墳的時候,陳先生也不至於嚇得倒在地上起不來。難道我的雙腳比萬鼠拜墳還要更加可怕嗎?
我穿上鞋走出去,想要扶起還坐在地上喃喃自語的陳先生。可是陳先生卻一把推開我的手,獨自進了屋子,並且「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了。任由我怎麼敲門,陳先生都不開門,並且還喊話出來,說是不要吵他,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想,他可能是不想讓我看到他害怕時候的樣子吧。畢竟他在大家的心裏一直是一個高人的形象,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害怕的樣子,估計面子上會有些掛不住。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就拿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裏剝玉米。只是我還是不明白,陳先生到底在我的腳上看到了什麼?
沒過多久,爸媽就回來了,天色也晚了,不會再去地裏了。他們也坐過來和我一起剝玉米。我回頭看了一眼屋子,發現房門還緊閉着,我便回頭問我爸說,爸,怎麼從來沒聽你們提起過我奶奶?
我爸講,你奶奶死得早,我對她都沒有半點印象咯。
我又問,那奶奶的墳呢?
我爸講,聽你大伯講,好像是在大醫院裏去的(死的)。然後好像是因爲身上有傳染病,就給火化了。
我知道,我們村子裏是沒有醫院的,就是鎮上的醫院,幾乎也治不了什麼病,一旦有危重的病人,都是往縣城裏面的醫院送。我爸說的大醫院,肯定就是縣城裏的醫院。而縣城裏的醫院,距離我們村子至少要兩三天的路程,一來一回,就需要六天。
然後我又想到了一點,繼續問我爸,那我奶奶的骨灰呢?撒哪裏了?
我爸沒有回答我,反倒是反問我一句,還有這玩意兒?不都是一把火就什麼都燒沒了嗎?
聽到我爸這麼說,就知道我爸當時肯定不知道這件事,畢竟當時的他還是那麼小。於是我就給我爸解釋了一下火化的事情,並且說只要是火化的人,就肯定會有骨灰盒。
我爸恍然大悟似的說道,那我就不曉得咯。這件事要問你大伯。
我媽這個時候插話講,你問這些搞麼子?
我說,就是想了解一下我們家的以前罷了。我去問一哈大伯。
說完,我就起身往隔壁走去。
大伯家和我家僅一牆之隔,也就是說,咱們兩家的院子有一面牆是共用的。以前小時候沒事就會喜歡爬牆翻過去,爲此沒少挨我媽的罵。這次我也學着小時候的樣子,找到了以前經常爬的那個牆頭,沒幾下就翻過去了,果然身後又惹來我媽的一陣訓斥,只不過再也沒有小時候的那種害怕了,反而覺得是一種溫馨。
大伯家也在院子裏剝玉米,堂兄他們在爺爺下葬的當天中午就已經離開村子上班去了,他們都很忙,能回來一趟就不錯了,所以家裏現在又只剩下大伯和伯孃。看見我翻牆過來,大伯也是一陣笑罵,不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沒有急着問大伯關於奶奶的事情,而是先和大伯拉了一陣家常,問了一些爺爺年輕時候的事情,然後慢慢地往奶奶那邊引。
當我問,大伯,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我奶奶?
然後我看見大伯手中的玉米棒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臉上似乎也閃過一絲異常的神色,具體是什麼,我暫時說不好。
大伯問我,你問這個搞麼子?
我說,長這麼大了,都沒聽你們說起過我奶奶,有些奇怪,所以問問。
然後大伯說了和我爸一樣的說辭,說是在大醫院去世了,屍體被火化了之類的。
我又問,那骨灰呢?骨灰撒在哪裏了?
大伯說,撒到後山咯。
我從大伯的言語之中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我總覺得我奶奶不應該就這麼香消玉殞。畢竟那麼漂亮的一個旗袍美女,怎麼可能沒有留下她絲毫的回憶呢?最令人懷疑的是,爲什麼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提起過我奶奶,如果不是我今天開口詢問,他們這些長輩是不是就要決定絕口不提我奶奶這個人了?
我現在明白大伯之前那異常的神色是什麼意思了,那是一種忌諱。也就是說,我奶奶是一個不能提起的忌諱。
隨後又胡亂的拉扯一陣之後,我便回了自己家,方法還是爬牆。
我回去的時候,發現陳先生已經從屋子裏出來了,他正坐在院子裏和爸媽他們一起剝玉米,還聊着一些我小時候的事情。
一陣閒聊之後,陳先生對我講,走,到陳泥匠屋看哈子去。
我點頭,和我爸媽招呼一聲,就跟着陳先生出門了。和以前一樣,還是我帶路,陳泥匠跟在我身後。只不過這一次,我沒有提油燈。到了陳泥匠的院子外面,我們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裏面的情況,看見二伯和王青松坐在裏面,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陳先生便對我打了個手勢,指了指王青松家的方向,我立刻明白,點點頭,往那邊走去。
路上,我問陳先生,你剛剛在我腳上看到了什麼,會露出那種樣子?
陳先生講,沒得麼子,應該是我看錯了。
對於陳先生的話,我是不信的。要真是看錯了,他也不至於被嚇成那個樣子。
陳先生問我,你講你到王青松屋裏也看到了那種小雞仔?
我點頭,講那不是一般的小雞仔,我總感覺那不是一隻雞。
陳先生問,不是一隻雞,難道還是一隻鴨?
我搖頭,講,我也講不好,但是它給我的感覺並不是一隻雞,它啄食的動作和一般的雞不一樣,而且它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王二狗」要砍我時的眼神,我感覺,它更像是一個人!一個跪在地上學雞啄食的人!
陳先生沉默了一陣,然後纔講,先看哈子再講。
還沒到王青松家,我就又出現了一種被監視的感覺。我對陳先生講,陳先生,你感覺到了沒有?
陳先生講,嗯,好像有東西到暗處在看我們。
我問,你找到是到哪裏沒?
陳先生講,我哈在找。
他講話的時候,人已經加快幾步走到了我的旁邊,和我並排走。我剛要轉頭和他說話,就被他一把搭在我肩上,小聲對我講,莫回頭,後面有東西。
被他這麼一說,原本不害怕的我反而變得害怕起來。人就是這樣,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了敬畏。而且,爲什麼我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呢?如果是人,走路的腳步聲再輕,那也會有聲音發出啊。可是我仔細側着耳朵聽了聽,卻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我低聲問,是什麼?
陳先生講,暫時哈不曉得,先不管,往前走。
然後我看見陳先生一邊走一邊從兜裏掏出一枚銅錢,然後放下搭在我肩上的那條胳膊,兩隻手握在胸前,手指交叉着做着各種奇怪的姿勢,但是不管這姿勢怎麼改變,那枚銅錢始終在他的指尖不曾掉落下來,看的我一陣驚歎。
隨後,陳先生把那枚銅錢放在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然後把手垂下來,假裝走路時候前後擺動,等到往後擺的時候,手腕猛然使勁兒,把銅錢往後射出去——
「哇~」一聲尖銳的貓叫在我們身後響起。我和陳先生同時轉身,就看見一隻黑色的貓鑽進路邊的草叢裏,消失不見了。
原來是隻貓!
都說黑貓招陰,不會惹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否則爲什麼我和陳先生之前都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我把我的想法告訴陳先生,陳先生笑着講,就算是招陰,剛剛那枚銅錢也給他打散咯。
等我們轉身準備繼續往王青松家走去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不只是我,竟然連陳先生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我聽見陳先生低聲吼了一句:「跑!」
可是當我們轉身之後的剎那間,我就知道,跑不掉了!
 
第26章黑貓
我看見,在我的面前,有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散發着光芒,而這些眼睛的視線,全部都聚集在我身上。
那些眼睛的主子,是一隻只黑色的野貓。它們或站在地上,或站在院子牆頭,或站在屋頂,或掛在樹梢——凡是我眼睛所能看見的地方,都有它們的身影。而且,不管它們站在什麼地方,有一點,它們是相同的,那就是它們的眼睛,透露着兇光!
陳先生一聲低吼,跑!
我沒有半點猶豫,轉身拔腿就要跑。
可是腿剛伸到空中,就呆在空中,不敢再放下。
因爲後退的路上,入眼可見處,竟然也全部是黑貓!
我們被黑貓給包圍了!
村子裏幾乎是家家戶戶養狗,沒見過有哪家是養貓的。這麼多的黑貓,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就算是野貓,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能夠聚集這麼多啊!再說了,村子裏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是什麼吸引他們來了這裏?
食物!
我幾乎不用想都知道,動物的本能是尋找食物,也只有食物能夠驅使他們聚集在這裏。可是問題來了,村子裏哪裏有這麼多食物——不對,看它們的眼神,這些黑貓顯然是把我當成了食物!
這樣的眼神很熟悉,白天的時候我見過,那兩隻表現異常的小雞仔,就是用這種眼神看我的!
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陳先生,只見他已經把腳上的鞋子脫下拽在手裏。我聽見他問我,跑得動不?
我點頭,但是我發現他沒有看着我,而是在注視着周圍的這些黑貓,於是我只好應了一聲。
野貓一圈一圈地向我們靠攏,看着它們的眼睛,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陳先生突然大喊一聲,跑!
我就看見陳先生雙手一邊揮舞着手中的鞋子,一邊往前跑去。我立刻追上去。
陳先生手裏的兩隻鞋子被他揮舞的像是兩把長刀一樣,只聽見不斷有「砰砰砰」的悶響傳來,緊隨着悶響之後的,是一聲聲尖銳的貓叫聲。如果你不知道這種聲音是什麼樣的,你可以試着去踩一腳貓的尾巴。
在漆黑的夜裏,聽着這一聲聲尖銳的貓叫,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我的心裏流轉着。
可是我的腳步並不慢,或者說陳先生其實跑得不快,因爲他要不斷地應付撲過來的野貓,所以我和他的距離始終只有一步。這時候突然一隻貓撲到我的腿上,張嘴就是一口。
夏天穿的本來就少,這一口下去,我立刻就痛的叫出聲來。陳先生轉過身來,掄起鞋子就把黑貓抽飛。在黑貓離開我小腿的那一剎,我覺得我的肉都被那隻貓咬掉了一塊,卻沒有流血!
經過這麼一耽誤,有更多的黑貓撲上來,我感覺我後背上趴的全是貓,有一種要把我拖垮的錯覺。
陳先生看到我這樣,不知怎麼就從手裏翻出一枚銅錢,把一雙鞋子往空中一拋,兩隻手搓着那枚銅錢,擺出很複雜的手勢,嘴裏碎碎唸的不知道在唸着什麼東西。鞋子還沒落下來,他就單手捏着銅錢,往我的額頭上一按,大喊一聲「吒」!
那一聲,我感覺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腦袋暈乎乎的,就連四肢都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感覺。可很奇怪的是,我身後的那種負重感瞬間消失了。而這個時候,陳先生才伸手接住落下來的鞋子。
其實這一切說起來很麻煩,但是其實也不過幾個呼吸的事情,不得不說,陳先生的手法實在是太快了,我到現在連一個手勢都沒記住。
陳先生講,我們要想個辦法快點走出去,不然要被這羣畜生困死到這裏頭。
我問陳先生,爲麼子會有這麼多貓?它們爲麼子都不怕人?
按照常理,貓都是很溫順的動物,看到人的時候,不都是應該躲着的嗎?哪有像今天這樣,衝上來把兩個大活人給團團圍住的?
陳先生一邊和周圍的貓對峙着,一邊給我講,它們不是貓!
我聽到這話,當時就懵了。它們明明就是貓,怎麼就不是貓了?我問陳先生,它們不是貓是什麼?
陳先生沒有急着說話,而是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講,他們都是人!
人!?
我沒有聽錯吧?還是說陳先生說錯話了?這些烏黑烏黑的東西明明全部都是貓,你丫的現在跑來告訴我這不是貓?!
我知道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是我不能理解的,也是我沒有見到過的,比如萬鼠拜墳這樣的事情,但是我長這麼大,難道我還沒見過貓嗎?你丫的忽悠誰呢?
但是我看到陳先生一臉嚴肅的表情,我知道他沒有和我開玩笑。所以我試探性地小聲問他,陳先生,你確定,他們都是人?
陳先生轉過頭去,繼續和那些貓對峙,還不時地拿着鞋子抽飛一兩隻不識好歹衝上來的野貓。——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陳先生的那一聲「吒」,使得周圍的這些貓有些忌憚,所以現在只是在外圍對着我們齜牙咧嘴。可雖然不對我們進攻,卻也不讓我們離開。
陳先生講,講他們是人也不大對,這麼講吧,陰人可以用不同滴形狀顯形,這麼講你曉得不?
我點頭講,曉得。你的意思是,這些貓,都是陰人?
陳先生講,差不多。
我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居然真被我說中了!這些黑貓,竟然全部是陰人!我抬頭四處看了看,雖然沒有細數,但至少四五百隻肯定是有了,也就是說,這裏有四五百位死人的魂魄?!這比我們村子的人口還要多!
陳先生繼續講,就是不曉得哪個王八蛋龜兒子招來啷個多滴陰人。要是被老子曉得咯,老子拿孩底板抽死他!——不對,呸呸呸,晚輩後生陳恩義講話不過腦殼,你大人有大量,莫和我一個小輩計較,就請收了神通,行不?
陳先生一開始還說的滿嘴憤懣,可是一下子就改了口,仰頭對着天說好話。這轉變的速度實在太快,讓我一時之間都有些無法接受。
我說,陳先生,你做人能不能有點原則,現在是別人要弄死我們,你還求饒?
陳先生講,你個小娃娃懂個屁!這喊過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個世界上,有麼子比命更重要滴?——我跟你講,沒得!
我竟然被陳先生說的無言以對。我只好換個話題,以此來抵消我現在心裏的害怕。我問,我到村子生活了這麼久,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黑貓。爲麼子這次這些貓會找上我們?
陳先生講,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因爲我也不曉得爲麼子。
我再一次無言以對。
陳先生又講,我現在曉得你看到的那兩隻小雞仔是麼子東西了。
我問,是麼子?
陳先生講,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陰雞。
我問,麼子喊過陰雞?
陳先生講,陰雞就是——
話還沒說完,陳先生就偏頭看向遠處,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周圍所有的黑貓突然安靜下來,一個個溫順地趴在原地,並且把頭朝向同一個方向,那恭謙的姿態,就好像是古代臣民在迎接帝皇的到來一樣。
我順着這些黑貓的頭顱朝着的方向看去,看到在小徑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黑色身影。
在略微暗淡的月光下,他慢慢朝着我們走來,他的影子被倒映在路一側的院牆上,一步一步,赫然是一個駝背!
我朝着陳先生的位置站了站,小聲對陳先生說,這就是我那晚看到的那個駝背的人。
陳先生點頭,沒有說話,但是他全身緊繃,雙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在手中,如臨大敵。
 
第27章王二狗醒了
駝揹人朝着我們走來,我這纔看清楚,他的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把他的頭都給罩在裏面,加上駝背,整張臉是朝着地面的,難怪我上次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
他站在距離我們大概五六米的樣子停住,一個嘶啞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昌運有恩,你喊過陳恩義,你是恩字輩滴?」
陳先生講,是滴。
那駝背的人又問,孩匠陳有福是你麼子人?
陳先生講,他是我師傅。
我看到那駝背的人好像輕微的點點了頭,然後聽到他講,沒想到陳有福這個憨貨都有傳人了,時間過得好快。
陳先生聽到這話臉皮抽動了幾下,但是他還是忍住了沒講話。說實話,我還真的擔心陳先生一個衝動,就衝上去和那個傢伙拼死拼活。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陳先生不時這個傢伙的對手。
駝背的人好像也看到了陳先生的不高興,問他,啷個,你不高興咯?
陳先生講,既然前輩認得到我師傅,也就算是故人,那就不應該講我師傅壞話。
哼。那駝揹人冷哼一聲,講,你師傅本來就是個蠢貨,怎的,還不準別個講咯?
我已經做好了隨時攔住陳先生的準備,但是陳先生忍耐力還是很可以的,他沒有發飆,而是問駝揹人,你找我們有麼子目的?
駝揹人搖搖頭講,你搞錯了,我只是找這個小娃娃,你哈沒得資格讓我找你。
陳先生深吸了一口氣,糾正了一下自己的問法,問,那你找他有麼子目的?
駝揹人講,這是我和他們洛家滴事,你一個外人最好莫插手,不然到時候啷個死滴都不曉得。
陳先生問了一句,前輩你這是到威脅我?
駝揹人點點頭講,你可以這麼理解。
陳先生又問,王二狗腳下的那雙陰孩,是你給他穿上滴?
駝揹人講,是我。
爲麼子那麼做?陳先生問。
幫陳興旺一把。駝揹人講。
我有些好奇,村子裏的人都不曉得陳泥匠的原名叫陳興旺,只有上次他拿磚刀要砍我的時候我才曉得,爲什麼這個駝揹人曉得陳泥匠的原名?
陳先生又問,幫他做麼子?
駝揹人講,他想做滴事。
陳先生剛要開口講話,就被駝揹人打斷了,你滴問題太多了,不想死滴話,現在就離開這個村子,這裏不是你想滴那麼簡單。陳有福算是和我有點交情,給他留點香火。
陳先生一邊撓頭一邊講,我到這裏喫得好睡得好,暫時哈沒想過要走,啷個辦呢?
找死!
駝揹人似乎是怒吼了一聲,隨後趴在地上所有溫順的黑貓全部炸毛,對着我們擺出了攻擊姿勢。
氣勢!什麼叫氣勢!
雖然這駝背的人和我是站在對立面的,但是不得不說,他的身上有陳先生不具有的氣勢。
但是很快的,駝揹人又放鬆下來,講,想必你給他脫陰孩的時候,應該是看到了,你覺得,這件事你應付得來?
雖然駝揹人放鬆了下來,但是那些黑貓卻一步一步地朝着我們走來,被包圍的圈子越來越小。
陳先生講,我確實搞不來,但總有人搞得來。再講咯,不是我打擊你,前輩你就能搞得定?——不要講你搞得定,要是你搞得定滴話,你也不會問他要廷公留下來滴東西咯。大家都是圈子裏滴人,早晚抬頭不見低頭見,你裝麼子逼?
如果條件允許,我真的會爲陳先生的這番話鼓掌幾分鐘。我完全沒想到,他在面對一個實力超過他的前輩時,居然還能講出這樣的狠話。我覺得我應該要收回之前講陳先生沒有駝揹人身上那股氣勢的想法。
但是我此刻更關心的是,他們講的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陳先生給我脫陰孩的時候,到底看到了麼子?
我之前問過陳先生,被陳先生打了個馬虎眼一句話帶了過去,現在聽來,陳先生肯定是曉得這件事的,但是他卻沒有對我講。而且這個駝揹人也是曉得這件事的,但是他也沒有講。並且,這件事情似乎還和爺爺留給我的東西有關。
可問題是,我怎麼感覺全世界的人都曉得發生了麼子事,就我一個人不曉得!而且這件事,居然他媽的還是發生到我自己身上滴!
我雖然很想大喊一聲到底他媽的發生了他媽的什麼事,但最終還是被眼前的現實給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沒有實力,就沒有發言權,這是我第一次有這樣的體會。而且,我甚至產生了一種要去學孩匠這門手藝的衝動。
駝揹人沒有被陳先生的話激怒,他只是反問了陳先生一句,我就不信你對他爺爺留下來滴東西沒得想法。
陳先生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其他的想法。
現在我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東西,會讓駝揹人這麼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而且甚至會讓陳先生動心?
這個時候,陳先生很小聲地對我說,一會兒我喊跑,你就頭也莫回滴往屋跑。
陳先生講完這話之後,突然從懷裏扔出一雙老舊的布鞋,與此同時,他撲通一聲跪下,仰天大喊,不孝徒弟陳恩義,懇請師傅現身。——師傅,救我!
我看見那雙鞋子着地後,一道朦朧的身影從鞋底慢慢顯現,還不等我看清楚,陳先生拉着我的手低吼一聲,快跑!
那雙鞋被扔出去以後,周圍的那些黑貓就有些慌張起來,好像是很想衝上前來,但是又害怕什麼東西,於是急的在原地打轉。而我和陳先生就是趁着這個空當,沒命地往回跑。
沒跑幾步,身後傳來那個幽幽的沙啞聲音,陳有福,你沒去投胎?
等我們跑出一段距離後,周圍已經沒有了黑貓,陳先生停了下來,轉身朝着之前的方向,鄭重其事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後,從懷裏拿出三枚銅錢,拋向空中,然後用左手手背接住,右手手掌蓋住,隨後右手滑動,一一排開三枚銅錢。
我看見三枚銅錢是兩個反面一個正面,然後聽見陳先生低聲呢喃了一句,三長兩短。
說完之後,陳先生再次拋銅錢,重複之前的動作,然後打開右手,還是兩個反面一個正面,陳先生又唸叨一句,三長兩短。
這之後,陳先生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只不過這一次,他接住銅錢後,沒有再看,而是直接收進了懷裏。
隨後陳先生起身,朝着遠處鞠了三躬,這才轉身往回走。剛走出這條小巷,就撞上從村頭走來的二伯,他原本是在給陳泥匠守靈,如果沒有其他什麼事,他是不會離開陳泥匠的院子的。
看見二伯走來,我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又是陳泥匠出了什麼問題吧?
二伯看見我們,講,剛好,我正要找你們。王二狗醒了,他講有話要給你講。
我很納悶,我和王二狗基本上沒有什麼交情啊。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我見到他的時候,大多數都是他醉倒在路邊,幾乎是沒有說過什麼話。可他現在居然有話要對我說?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心裏雖然這麼想着,但我還是跟着二伯他們去了陳泥匠的院子,陳先生也跟着我們一起。
自從上次「王二狗」被陳先生「引魂渡河」之後就一直在昏迷,他一個單身漢,沒有其他人照顧,就只好讓他睡在陳泥匠的屋子裏,王青松親自照看他。二伯講,王二狗是剛剛醒來沒多久,醒來之後自己從屋子裏走出來,把他和村支書嚇了一跳。
到了陳泥匠的院子之後,我看見王二狗正跪在陳泥匠的靈位前給他上香。
看到我們進來後,王二狗直接小跑過來,開口準備講話,但是他看了看左右,又把我拉到院子角落,確定別人聽不見之後,纔對我講,這兩天我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到你爺爺要我醒來一定要給你講,他喊你,離孩匠遠點!
 
第28章孩尖朝屋
離孩匠遠點?
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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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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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圍著浴巾站在鏡子前吹頭髮,Dan則是全裸的站在我旁邊,我看著他的身材發現他比剛認識是變的更壯,手臂、胸、大腿線條都非常突出,再想到他的爆筋屌讓我覺得這個人散發著滿滿男性荷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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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tter:「那你吃看看有多大啊?」我對著小捷說 Dan:「哇~我們Matter開始囉!」 Matter:「開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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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二個人接吻、互舔奶頭,我看小捷抖成這樣覺得有趣,舔著舔著就是刻意不整根含進嘴巴,慢慢從屌往腰舔上去再到胸跟奶頭,到奶頭抖的更兇,看起來這裡是他的敏感帶,我故意用舌頭慢慢一下點一下舔,沒多久輕咬一下再舔,小捷忍不住發出低沈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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