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枯瘦聳立的樹兀自橫亙天地間，是我對阿公的印象。
那天，第一次我低頭就可以看見他，也不再需要閃躲他那雙僅有彈珠大小、卻如芒刺逼人的眼睛。元寶與蓮花簇擁間他安安靜靜躺著，變得好小、好小。
當奧斯本盯著棺材，難以想像爺爺變成泥土的樣子，他是不是和我一樣，無法想像一個人沉沉睡去再也無法醒來，是怎麼回事？
這或許是他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失去。一次永恆的失去。然而這個關於失去的故事，卻伴隨著輕快又溫暖的晚風。
爺爺的身體怎麼可以穿過牆壁？
「哇！這真有趣！」
奧斯本看見爺爺居然跟書上說的一樣可以穿牆，開心地笑了。讀到這裡，幾個孩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是繪本《跟爺爺說再見》，故事以幽默童趣的角度描述「死亡」。爺爺變成了幽靈，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於是他與親愛的小孫子一起，試圖找出那件他忘記的事情。走在熟悉的屋內與城裡，爺爺想起了好多事情。貓的名字。兒子尿溼的西裝。和朋友一起喝醉的夜晚。不喜歡的食物。始終不敢做的事。……
讓爺爺印象深刻的，雖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非常有價值。
一個細膩的女孩，發現了其中深邃的秘密。那些最重要的小事。
這堂課開頭，我問孩子們，在目前的生活中，覺得什麼事物最重要？好多人不假思索說是家人，也有人說是心愛的小被被，或遊戲裡不小心被刪掉的整個世界。
讀完故事，闔上書頁，我再問他們：「這些重要的事物會永遠陪伴我們嗎？」
視訊鏡頭那端，他們安靜搖搖頭。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
出乎意料地，沒花上太多時間思考，立刻出現此起彼落的回應：
現在就好好珍惜呀～～
可以把回憶記錄下來！
就像爺爺回想起人生中那些瑣碎卻美好的吉光片羽，就像奧斯本與爺爺一起回想兩人曾經歷過短暫卻燦爛的時光。因為曾經全心全意，所以在心中留下無可磨滅的光亮，照亮離去者未知長途，也陪伴留下的人走向未來。
人生就是不停遺落的旅程，而我想那也可以說是播種。物事離開後或許再也無法喚回，但能量與光亮蘊藏其中，會在幾場雨過後，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長出獨一無二的綠意吧！
於是發生過的所有經歷，都蔓延成屬於你的盛開。
四月屬於思念，也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季節。
我在四月與孩子們分享這蘊含溫柔與幽默的繪本，希望這個故事，也是這樣的存在，種進每顆小小心靈，有天終將成為支持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