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靈之詩》的前世今生:作者邱常婷談獸靈降生

2023/08/2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文/邱常婷
寫於《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上市時

  2019年十二月,獨步文化的編輯小K(詹凱婷)來信邀請推薦《筷:怪談競演奇物語》,因為書很好看,忍不住多聊了一些,最後小K提出假如有類型小說的構想,也可以跟她聊聊。因為小K太好聊,覺得好像什麼都可以跟她說,也就在突然有靈感的某日,將超級簡單的想法寄給小K。現在翻信閱讀,才發現只有兩千字左右的構思而已,然而儘管是這麼粗略不成熟的想法,小K也十分認真地和我討論,信件一來一往間,《獸靈之詩》概略故事大致底定。

   若有讀者恰巧讀過我參加第一屆金車奇幻小說獎的得獎作品〈阿帕拉契的火〉,應當能發現這篇短篇小說有點像是《獸靈之詩》的起點,著重描寫人與動物的關係。確實,我一直就想寫一個動物與人類在身心靈達成結合的長篇奇幻小說,只是故事的概念始終停留於「動物在人類身上留下傷疤,兩者就能結合」,除此之外的劇情都非常破碎而零散。

獸靈,開天闢地的新神話!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獸靈,開天闢地的新神話!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前陣子在伴侶的提醒下,想起整個故事發想的過程也跟他老是在我耳邊嘮叨滅絕物種的資訊有關,或許就是在他的言辭轟炸、小K的閒聊信件,再加上於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修了葛容均老師的文學理論課程,讀到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一個愛戀著哥哥的禁忌角色浮現在腦海之中。

  必須強調我當時有好好上課,只是那個角色實在太鮮明了,我只能在課堂上趕緊把想法寫到筆電裡,我感覺這個人物非常痛苦,因愛而痛苦,以至於伴隨而生的主要劇情逐漸清晰起來。

  然後在某個時間點,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本來跟母親相約要重看《獵魔士》影集,可是我一直有新的想法,不得已在一樓的客廳跟二樓的書房來回跑,最後我受不了,大聲宣布:「抱歉!我又被雷打到了。」於是放了老媽鴿子,奔入房間中啪啪啪地寫了一大堆。

  2020年我撰寫了第一部分的故事,並申請文化部青年創作獎勵,不管各位信或不信,《獸靈之詩》最開始預計只有十五萬字到二十萬字,但在我將大約只有一萬多字的第一部故事交給小K以後,她回信說:「這個劇情有點太短了,以奇幻小說來講讀者體驗會不太好呦。」既然編輯都這樣說了,我就捲起袖子開開心心地著手把故事寫長,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坑又深又黑,我未來兩年都要掛在這裡,根本爬不出來……

  事實是,後來我每寫一部分,就會把故事傳給小K,而她每一次都會給我非常詳細的回應,而且有愈來愈詳細複雜的趨勢,從幾千、幾萬字的改稿建議,到她直接開追蹤修訂,幾百個註釋,大至劇情規劃和角色塑造,小至人物情感的轉折、邏輯通順與否、何時該丟出資訊,她全部都一點一點地解釋給我聽,雖然我不一定同意,但還是深感震驚,好,因為我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直到現在,我都還覺得像在作夢一樣,我根本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從最開始的故事發想到現在的收尾階段,都迥異於我過去所有的寫作經驗,也徹底改變了我對寫作的想法。

  我曾認為第一次因靈感而生的書寫才是最正確的,後面再怎麼改都不會比第一次寫得更好,但在小K一次次地說:「你要冷靜一點地去檢視!」我想:「什麼?我還不夠冷靜嗎?」於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檢視,發現真的不夠冷靜,以前寫純文學在意的文筆和象徵寓意,在《獸靈之詩》裡都是干擾閱讀的累贅,於是忍痛刪掉那些自認寫得很美但效果不足的段落。此外,我一直認為寫作是自己必須面對的責任,作者跟讀者之間,也永遠都存在時差。在我書寫一個故事的時候,其實是我最想和他人討論的時候,儘管我同時也矛盾地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寫什麼。要一直到出版,我才有可能從讀者或評論者身上得到一星半點的回應,然而在那個時候,我已經放下這個故事,前往開始新的故事了,正因為一直有著這樣的時差,我始終很難談論自己的作品。

  可是在和小K通信的過程中,我漸漸意識到這是一次團隊合作,我不是孤身面對故事,那些一個人寫作時會面臨的問題、困惑、覺得迷惘的時刻,現在都有人可以討論,我覺得,這次的經驗真的很珍貴,也很迷人,我可能前世拯救了銀河系,才能得到如此寶貴的經歷。

  雖然我的生活以更大的強度被故事吃掉了,我婉拒了很多講座跟評論邀約,也因為準備要出國居住一段時間,整個人超級焦慮又忙得像陀螺。出國以後,更是覺得自己變成了寫作機器,除了寫稿改稿等改稿建議以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XDDD曾經非常崩潰地在樹洞裡吶喊覺得我喪失了生命的美好意義!啊啊啊!!!可是,現在卻覺得就快要結束了,有點寂寞,如果以後都不用改稿了,生活會不會頓失重心……(先說我不是M)

  但這也意味著《獸靈》的故事生命邁入下一個階段,上冊終於在今天上市,可以面對讀者了,下冊大結局也將在八月出版,原先只有寥寥幾人沉浸其中的故事,會有愈來愈多人加入進來,我私心覺得很像一場嘉年華會,歡迎著各式各樣的讀者一起玩耍、討論小說。《獸靈》從寫作到出版的氣氛真的太好了,我想主要原因也在於這本書不只花了作者的心血寫成,背後還有好多人的付出與幫忙,無論是出版社、編輯、行銷、設計跟繪製了美麗封面的插畫家SUI,以及其他熱心推薦、給予建議、大力宣傳的人們,都讓我更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身處於一整個產業鏈中。

  原本寫作是自己的事情,現在卻把好多人都拖下水,不禁覺得真不好意思,但也想到陳思宏老師說,要有自信地推出自己的作品。所以,是的,《獸靈》我確實很有自信,因為是除了故事本身,背後也有很多很多延伸故事的作品,甚至連伴侶都跳下來當題材顧問,就是這麼慎重的程度。關於創作故事的後台,也還有好多的絕密紀錄準備公開,未來會有更多的相關書評、訪談,再和大家分享。

  最後,附上寫於上冊書末的致謝:

《獸靈之詩》得以完成並出版,需要感謝非常多的人。

首先我要感謝獨步文化願意出版本書,以及責任編輯小K(詹凱婷)。過去三年的寫作時光如果沒有小K,這個故事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子。如果故事很好看,那是小K的功勞,我老是覺得自己無法跟「讀者」這巨大的靈體通靈,小K是我的溝通橋樑,同時也提供了很多非常棒的建議。整個合作的過程我收穫良多,雖然也有一些時刻,當我想到與小K的關係時,我腦海中會浮現主人在用鞭子鞭打驢子,迫使牠盡快磨麵粉的奇怪畫面。

我要感謝光磊國際版權經紀公司在這段時間替我守住了安靜的寫作狀態,為我談妥合約、為我少根筋的行為尋找解決方法,我衷心希望這個故事有一天能為他們賺到錢。

感謝格拉斯哥台灣人庇護所所長Amber陳郁真,好心出借地址代我收出版社包裹,還大方地提出有需要時可以讓我借住她家。在我最艱難的時刻,她的熱心使我沒有後顧之憂。

我最後要深深感謝伴侶芸,我的動物學顧問,有時候哪怕我不想聽,他還是會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台灣生態的獨特性。他同時替我沙盤推演了《獸靈之詩》世界局勢,更構思了大部分國家的另一個名稱。我在寫作的過程中最感到幸福的時光,有一部份是和他一起吃飯聊天時,他會用我小說裡的國家名稱來討論時事,這讓我感覺我筆下的故事鮮活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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