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京都枯楓記(12) 本願寺、Le Pont、二之瀨

11月27日，安排的是較簡易的行程。07：30左右起床，窗玻璃蒙著層薄薄水氣，但遮不住藍天與陽光的明燦，真好個出遊天。

輕鬆吃了早餐，與妻08：30出門，先去東、西本願寺，女兒要做實驗，不陪，約了中午一起吃法國料理，她已訂了位。考慮今天的交通，買一日券搭公車較划算，9點出頭，抵達東本願寺。室外的溫度其實滿低的，妻被亮麗的陽光騙了，没帶外套，偏偏出門時走路去車站，有運動不覺得冷，在本願寺空曠的前庭，耐不住寒風陣陣，抖索著躲到廊下，曬不到太陽，還是陰冷，想在附近買件內搭衣保暖，又只見洋服店，無奈何，只好暫時忍著，電請女兒中午拿外套到餐廳去。

東本願寺的御影堂門正在局部整修，不妨礙通行，其他也有部份區域圍著矮柵，所幸不影響主要建物參觀。該寺11/21~28舉辦「報恩講」，為紀念淨土真宗開山祖親鸞的活動，一輛輛大巴士載著信徒湧入，聲勢頗壯，御影堂前兩側，搭著白色帳棚接待，並有3名人偶分別裝扮成獅王、僧侶及「真宗大谷派勤行集」，應自有其淵源及深意。信徒們緩緩向御影堂集中，我跟著其中一批，在門前觀望，接待人員示意可進去找個位置坐，我微笑點頭做道謝狀離開，未幾堂內即傳來弘大莊嚴的唱頌聲，不覺端然。亂逛完將離開往西本願寺時，碰到群穿扮整齊光潔的小學生在師長帶領下參觀，集合御影堂前照相，煞是可愛，又駐足觀望了一陣。

無論東、西本願寺，御影堂前都有木牌標榜其為世界最大木造建築，但東寺的正面寬76米、側寬58米、高38米，屋瓦17萬5千片，內有90根立柱；西寺的則正面寬62米、側寬48米、高29米，屋瓦11萬5千片，內有227根立柱，可同時容納約1200人。數字會說話，顯然前者更大得多，但後者建於寬永13年(1636)，被指定為國寶；前者則因江戶時代曾遭祝融，係明治28年(1895)重建，或許因建築技術及機具的進步，造得更高、更大，柱子卻更少。兩座御影堂當中都供奉著宗祖親鸞聖人的木像，兩側懸掛歷代宗主畫像，祭壇兩邊都掛著所謂十字名號「歸命盡十方無礙光如來」、九字名號「南無不可思議光如來」，僅就御影堂內外來看，東、西兩寺頗有分庭抗禮的味道，實則兩座寺院的規模、建置都大略相當，距離僅約400公尺，又都屬淨土真宗，只是東寺號稱大谷派本山，西寺則為本願寺派本山。「怎麼會這樣？」走訪兩邊後，心中難免疑惑。

後來讀到《跟著時代漫遊京都》，其中有篇文章就特別加以解釋。鎌倉時代的名僧親鸞入滅後，他最小的女兒覺信尼......什麼？和尚有女兒？！没錯，親鸞正是以首位公然娶妻的出家人聞名，他創立的淨土真宗也是不守齋戒的，影響所及，老婆如今在日本要吃純素也很困難......，扯遠了，言歸正傳，覺信尼於文永9年(1272)在東山的大谷興建寺廟，成為京都淨土真宗的開端，也是後來兩座本願寺的根基。到了室町時代，蓮如將淨土真宗傳布全國，奠定可與戰國大名抗衡的所謂「一向一揆」的基礎，卻也遭致比叡山、日蓮宗徒排擠，大谷寺及在山科重建的本願寺先後被摧毀，只好轉往大阪石山，又因發展的勢力太大，儼然「擁兵自重」的大名，引起志在統一全國的織田信長猜忌，雙方自元龜元年(1570)起展開約10年的石山戰爭，到天正8年(1580)雖然達成和議，卻也因第11代宗主顯如和其子教如對和、戰意見分歧，埋下本願寺「分裂」的種子。天正19年(1591)，豐臣秀吉捐出京都堀川的大筆土地，本願寺在大谷本廟被毀壞後127年終於又回到京都，隔年顯如去世，原由長子教如接棒，但顯如之妻有意見，經過一番爭鬥將他排擠，由三男准如繼承宗主，德川家康雖然在慶長5年(1600)開創了江戶幕府，但深恐豐臣派東山再起，且本願寺信徒遍布全國，實力強大，頗思分化以削弱之，見本願寺繼位之爭，正可利用，便將烏丸七条的土地捐給與准如對立的教如，立他為第12代宗主，硬是再蓋了座本願寺，即現在的東本願寺。

當年的政治算計，造成了不可思議的宗派分裂，時至今日，豐臣、德川俱往矣，京都人獲得兩座規模弘大的古寺，除了照常進行相關的宗教活動，也吸引無數世人前來觀光。如果時間僅允許參拜一座的話，當然該去已登錄世界遺產的西本願寺，現存建築遠為古老，阿彌陀堂、御影堂、飛雲閣、唐門、黑書院、書院、北能舞台等列為國寶，也有許多重要文化財。我們到時，進御影堂門即見左側一株金光閃閃的銀杏，十分搶眼，雖然細看後下半部綠意仍多，但以今年的狀況已屬難得，且御影堂、阿彌陀堂前以石柱圈圍的幾株大銀杏葉況更差。

西本願寺的國寶之一飛雲閣，是從豐臣秀吉聚樂第的一部份移建而來，與金閣、銀閣並稱京都三大名閣，刻正整修中未開放，與妻最後繞到南邊北小路通看國寶唐門，係從伏見城移來，其裝飾豪華絢爛，讓人即使從日出看到日落也不厭倦，因此又名「日暮門」。

11：30離開西本願寺，走到京都驛搭公車往河原町丸太町赴午餐之約，位於河原町通的Le Pont法式料理，世和、幸娥上回來京都請女兒吃過，而他們所以知道又是一位駐京都的學生做東於此。一間內裝樸實木屋風的小巧餐廳，一樓連吧台17個座位，這個中午約有10個客人。套餐一客3,600円，菜色全看店方，没得選，但女兒預訂時有交待，特別為老婆準備了義大利麵素食餐，1,700円，紅、白酒一杯700円，而每瓶2,600，點整瓶較划算，但3人喝不完，好在當日優惠價每杯300円，便點了紅、白各一杯。麵包、湯、前菜、主菜、冰淇淋、甜點、咖啡，份量少而精緻，十分美味，麵包吃免驚，倒不怕不飽。很滿意的一餐，而且相較台灣並不貴。

吃完飯，目送女兒騎單車返實驗室，與妻本計劃搭公車去圓光寺，但找不到該線站牌，只好坐去出町柳駅轉搭叡山電車，可在一乘寺下車走過去，然而不爽没能利用到公車一日券，「賭氣」不去了，乾脆坐電車去看市原和二之瀨間著名的紅葉隧道。乘客頗多，看得出有些專為賞葉而來，電車過了市原駅後，便刻意放慢車速，駕駛打開麥克風，煞有介事地做景點介紹，一副紅葉漪歟盛哉的樣子，可惜全非如此，根本只見枯枝敗葉，且日頭漸西，陽光緩緩退出山谷，我的心也跟著陰暗。在二之瀨駅下車，其實是古意十足的優雅山村，時間夠、心情好，大可漫晃一陣，只是時不我予。它現在也一寸寸沒入陰影中，只背後山頭還保有一帶陽光。像我們一樣在此下車小歇等搭次班車返市區的遊客約10人之眾，幾個結伴的老太太還聚精會神的指點地圖，我在月台踱步搓手，忽覺內急，幸好儘管車站迷你無比，仍「五臟俱全」，小小的洗手間雖看來滄桑，卻也毫無異味，還有衛生紙，我舒坦地留下到此一遊的印記！太陽下山後，溫度陡降，在電車內晃啊晃的，全不想去海拔更低、必無紅葉的圓光寺了。

山中日落早，16：30左右下到出町柳駅，卻還能抓住夕陽的尾巴，便越過川端通到河合橋上稍做盤桓，橋名顯然來自賀茂川和高野川在此滙流，之後就是鴨川。每次經過這裡，只要天氣不差，我都會過來瞧瞧，山川雲天光影，變化萬千，可能有大驚喜。從這裡，步行便可一路經河合神社、虬之森到下鴨神社，去年秋天，紅黃葉斑斕中就和老婆這麼來回晃了一遭。不過半小時，天色幾已全暗，我們返女兒住處，順道超市買菜做晚餐，進進堂買麵包以備明日早餐，頗有種居家的FU。回到女兒套房一時鼻水流不停，這才覺得在外面吹了一天的冷風。

老婆原打算為我做「將軍羊肉麵」，但已回台的遊伴們留下一瓶半鮮奶，她靈機一動，乾脆煮個南瓜牛奶麵，將栗子南瓜先切片煎了，再切大、中、小丁，加入高麗菜、起司，和牛奶煮，最後放細烏龍麵，又川燙青花菜、芥蘭，淋以油醬鹽椒等佐食，香淳清爽，等麵撈完後，湯底又可涮肉以滿足葷食的我。女兒在實驗室養培細胞，本說不回來吃，雖然為她留一份，没能一起吃「現場」，咱二老到底若有憾焉，不料約19：30她來電問我們在家否？吃飯了没？樂得連忙叫她回來，總算及時三人圍爐，最後當然是我和女兒以涮肉「清鍋」。

窗外是異鄉蕭瑟的寒夜，屋內是家人相聚的飽暖，在等消化好去錢湯的空檔，母女二人比肩倚牆而坐，因為妻有觀相識人的「天賦」，女兒點出手機相簿裡的人物請她「品評」，包括空手道部中令女兒沮喪的某女及心儀的某男，當然重要的是後者，妻摘下眼鏡仔細看了，「判定」此人有兩面性格，相處起來將十分辛苦，力勸宜「死心」，最後女兒說：「好啦！我聽妳的！」重復三次，感覺不太甘願。相由心生固然大致不差，但也有失之子羽的時候，姑妄論之、聽之可也，總之，母女倆頗樂此不疲，三不五時要玩一玩，就由她們去！末了女兒感慨，或因身為家族長女，底下弟妹一大串，養成帶頭與照顧人的習慣，所以喜歡的男生多半年齡比她小，未來必須很自覺地避免。衷心期盼那個成熟穩重、懂得真愛的人早日出現！

今天溫度低，女兒說想去有蒸氣室的孫橋湯，只比柳湯遠幾步路，我們自然附和，但人出乎意料的多，每個池子和蒸氣室都隨時保持2人以上，之前很少這樣，大概天冷吧！回到住處，妻說泡湯中忽然胃腹作怪，上吐下瀉，幸好只有一次，没有持續，是吃錯東西還是「胃寒」？後者吧，因為我和女兒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