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萊山(一)

一、 歸來後、出發前

從奇萊山歸來後，心裡有一種亢奮，使我忍不住要與相熟的人說。

｢我星期天去爬奇萊山！」

｢哇！奇萊山！！」

｢我還看到觀音圈！」

｢觀音圈？！」

於是我開始描述行程的艱難與第一天午後在細雨中攻抵稜線山屋，雨過天青出現觀音圈的情景，接著雖也對第二天攻北、主峰天候不佳視野全無，深致嘆惋，但聽者必能感到說者那種｢此生無憾」的寬慰之情。

然則，在出發前，無論內外都充滿了掙扎。

這次11/7~9的奇萊行，主其事的益慶並未通知我，是10/17與malima去走大坑10號步道時他告訴我並問去不去的，我正努力回想行事曆的排程没答話，他卻已當做默許，且即撥手機給益慶：｢JB可以去！」我遂此｢半推半就」的不再多言。

可是，直到出發前夕我都無法｢放心」！

首先是體力！這一年多來，週末上大坑的次數屈指可數，年過半百，没有持之以恆的｢試煉」，對自己的體能真是毫無信心！

其次當然是工作。隔天查了行事曆，11/8、9没會，但11/2及11/4、5都外出開會，11/8、9又不在，好像太｢荒疏」了，而況後來又接到11/9新的會議通知，儘管代理人能力絕佳，自己的心中就是有個陰影！工作，不為了過好生活嗎？向來自詡很能樂活的我，如今竟不覺間落入這等｢尾巴搖狗」的難堪境地。

11/4起的小小峰面，使我興起｢順勢逃脫」的希望！那天我到水里的大觀電廠開會，山中下起許久未見的綿綿細雨，想奇萊大山雨勢應更可觀，當晚特別電賴公，請他找益慶CHECK是否還去得成？但他們與嚮導會商結果，說雨量100mm內都OK，而11/4氣象局網站顯示合歡山莊28mm，次兩天則幾無降雨。我就這麼硬著頭皮請假上山了！妻說：｢別人都不猶豫，你是看天氣不好，不能好好照相才三心二意吧！」她道出了我的第3個掙扎。

二、 直攻稜線山屋

黑色奇萊！在台灣，還有哪座山像它一樣，讓人一提起就想到死亡？

民國68年初，大一下學期伊始，清大核工系館舉辦了一場公祭，我們面對3位大三學長的遺像鞠躬致哀，他們於寒假登奇萊山罹難，當時亡者之一的同班女友肝腸寸斷的哭泣聲，此刻似仍迴響在幽微的記憶之中。而早在民國60年，就已有5位學長在同一座山殉身了。那時我們說，或許天庭想蓋核能電廠吧！

3天的行程，如果第一天夜宿4.8K成功堡，第二天輕裝攀岩溝上6.6K稜線山屋，從而攻主、北峰，應該會比較輕鬆，但益慶說，成功堡附近為昔年陸官學生殉山之地，言下之意是不想｢打擾」他們的英靈，所以決定首日直攻稜線山屋，這就冒著較高的必須露營的風險。

11/7凌晨5點起，嚮導紅龍駕著8人座四驅柴油車，自malima起一路接所謂｢高峰皇家樂活登山隊」成員共7人上車，抵滑雪山莊登山口前約07:40，整裝至08:05，在分不清是早晨的昏暗或天候的陰霾中出發。

行至小奇萊與黑水塘山屋間，景色壯麗，且太陽出頭，光影美不勝收，遇返程山友，直羨我們運氣好，說他們前2天都在雨中攀爬，要回家才好天，没路用！我聽了也頗為自得，可怎知山威難測，過黑水塘後山嵐四起，11:00出頭抵成功堡午餐、休息約70分鐘，再踏上征程時更覺天氣不妙。

從成功堡到6.0K，先要經過一段頗陡的岩溝，有些難度，1.2公里我們走了半小時，在6.0K，洪龍問要不要休息？隊長益慶拉長了聲音說：｢不~必~啦~！才600公尺！」他的肢體語言表達了：｢笑死人，一下就到了還休息什麼？」的意思，於是大夥兒揮軍直上。

我們遂遭遇今天最艱難的挑戰！

那600米陡坡相接，都是碎岩溝，而且初登約50米就下起GORETEX恐怕難以抵擋的雨勢，只得穿上雨衣、雨褲，四肢併用，手拉冰濕繩索、腳踏漉滑頁岩，步步為營的前進。人自有求生本能，在那當下總意志集中、力量集中的應付每一個立足點，危險與否根本無暇思及，只想著，再慢、再苦，抵達終點的一刻總會來臨的。不過，當雨初下時也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一個下山客說他離開山屋時裡面已空無一人，紅龍得知，當即傳令｢PORTER」洞八就地安置帳篷，不必揹上山，那當然大大減輕了他的負擔，而我們也不必｢露宿」山巔了。

最後的600M，竟耗了1小時，抵達稜線山屋約15:10，當然，為搶佔｢制高點」的嚮導紅龍更早就到了，1大1小2間山屋果真盡為我們所有，其實，傍晚後另有一隊5人從北峰下來，只能在山屋旁紮營並埋鍋造飯了。若不幸形勢易位，這也可能是我們的境遇，所以，當時決定中途｢放下」帳篷，實在也冒了若干風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