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推甄記(下)

當我與妻還在懷疑女兒會否動念考醫學系時，她卻已暗自打定了主意，並且直到向學校登錄並獲推甄台大生命科學系後才｢知會」我們，志願很明確、態度很清楚：｢我知道自己要什麼，你們就別煩心了。」女兒選系，也選校，先前曾隱隱表示，想讀的是佔地廣大、歷史悠久、系所齊全、師生眾多，並且位居人文薈萃都市的學校，含蓄的她雖没挑明，但實在｢呼之欲出」了！看來就連她兒時常去，留下許多美好足跡的老爸的母校， 都不在考慮之列！

做了決定後，女兒顯得老神在在，她的｢策略」頗有｢以上駟對下駟」的味道，如果要拚台大醫學系，肯定非常辛苦且無把握；生科，就相對輕鬆多了！學測前一、兩個月，看她仍不疾不徐、晃晃悠悠的，我感到有些不安，提醒她數理雖没問題，但數資班没修的社會科總該儘量讀熟吧？她說會在考前看完一遍！｢要小心馬失前蹄喲！」我再說。｢推甄第一階段選40個，第二階段考生物，正取20名，還好吧！」女兒答，看來滿篤定的！

學測結果，幸好没｢凸槌」，72級分，甚至比模擬考還進步1級，數學、自然滿級分在意料中，社會13級分、英文14級分，也不意外，本就是她的弱項，驚喜的倒是國文拿了滿級，這是幸娥最大的｢成就」吧！接著就一步步照｢劇本」演下去，3/28到台大參加第二階段的生物筆試，考6題問答，4/15收到註明｢正取」的甄選入學成績單，5/20錄取通知單寄達。之前還有個插曲，女兒只登錄報考通過第一次篩選的台大生科，其他校系完全不申請，雖然很省了一筆錢(每系報名費1,500元)，但我和妻不太放心，對她說：｢清大生科也不錯吧？要不要申請一下？萬一台大没上呢？」｢那我甘願參加指考！」對台大生科表現出｢就是要你」的｢一往情深」。而該系挑學生也很特別，第二階段就只筆試1科生物，其他一切拉里拉雜的什麼自傳啦、｢輝煌歷史紀錄簿」啦、口試啦，全免了！女兒選的真是一條最簡單、｢便宜」的升學路。

現在的大學升學制度，讓很多高中生提早｢畢業」！像女兒，差不多在1月學測後就開始｢綿綿思遠道」，不再看重學校的課業，她說：｢學分已修夠了，就算這學期全當掉也能畢業！」但她並非無所事事，而是把心力投注到生物奧林匹亞競賽，就算過年期間，也不鬆懈，成為國手是她現階段的夢想。2/21參加國手選拔複賽，我記述過當天因公務無法陪女兒北上而耿耿於懷，結果她以第3名獲錄取，得以參加4/16-4/22舉辦的40取4的國家代表隊選訓營。逐夢只差一步，女兒豁出去了，從没看過她這麼快樂的用功過，比應付學測不知認真幾萬倍，並且似乎永也不累，總是神采奕奕，雙瞳發亮，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我們都注意到女兒的｢蛻變」，但又不禁擔心她拚過頭，身體受不了！

｢為實現夢想而全力以赴，感覺很美好吧？｣有天在車上，妻對女兒說。

她聽了没答話，只是睜著晶亮的眼，點頭如搗蒜，似因｢知女莫若母」而激動莫名。

｢可是，會不會太累了啊？｣妻又說。

｢一點也不會，我一定要放手一搏，雖然我知道努力也不見得能成功，但如果没有盡力，就會遺憾終身！」

女兒的回答令妻深受震動，當我聽她轉述時，對女兒小小年紀就能找到｢方向」也既羨慕又感動，當然願全力支持，儘管未來漫漫，最終將走向何方難以逆料，但只要這樣的態度持續下去，路自然會在眼前展開的吧！

3月以後，女兒雖然還上學，但學校課業等於放棄了，她取得老師同意，上課不必聽講而看自己的書。要好的同班同學Viga雖也進入選訓營，但滿級分的她申請台大醫，無暇顧此，倒是還有個二年級的小學妹也獲選，兩人聯繫上了，相互惕勵、研討，很快就建立起｢革命情感」。女兒每天抽空上｢台灣深藍學生聯合論壇｣取經，裡面有個科展、競賽、奧林匹亞討論區，從中獲得許多訊息，除了前人建議研讀的書目，更瞭解實驗的重要性，她非常羨慕建中奧林匹亞學長畢業後還返校帶學弟的傳統，她覺得自己學校給的支援實在太少，或許因為是女校，傳統上難以和一流男校競爭而｢自暴自棄」吧！女兒因此想找外援，把腦筋動到指導她做科展的中興大學，小學妹聽到她的想法，立即付諸行動，霹靂啪啦的以電話和教授聯絡，約定時間面談，那天傍晚我載女兒去興大，目送她和小學妹相偕進入校園，1個小時後再去接時，女兒笑得合不攏嘴，因為教授已為她們擬定了5天的｢密集訓練」，連指導的研究生都一一引見了！她們經由各自生物老師的協助，向學校請了1週公假，每天早出晚歸的趕實驗進度。

4/16上午，妻送女兒到高鐵台中站與小學妹、Viga會合，後者順利申請到台大醫，不必再指考，因此一起｢出征」了。我們當然給予女兒滿滿的祝福，衷心企盼她美夢成真，父母總是這樣的，雖然自己的人生，曾經歷了多少挫折啊！但生命的經驗告訴我們，那是不切實際的，說過｢努力也不見得能成功」的女兒當然也明白，所以這件事最激勵人心的部份，就在懷抱著夢想的奮鬥歷程，因此在出發的那一刻，美好的仗便已經打完了！最後結果若是成功，固然快意稱心，但失敗而學會接納，更將厚植心靈的力量，可以承擔未來更艱鉅的挑戰！

女兒没有當選國手，只得到11至18名的三等獎！我們知道女兒的企圖心有多強，完全能夠體會她的難過，當她電話告知妻｢壞消息」時，因為聽見慈母溫柔聲音的情境，掉了幾滴淚，但隨即說：｢雖然失望，可是也並没有預想中那樣無法接受，因為人家確實很優秀。｣妻順著她的話說：｢世界很大哦！天外有天，認清這一點，就知道自己的渺小，因而懂得謙卑，隨時可以從零開始學起，生命會更豐富喔！」不必眼見也知女兒會點頭的，她接著滔滔述說選訓營種種，為能結識全國生物菁英而興奮莫名，那當中有好些開學後將於杜鵑花城再聚首。最後，妻對她說：｢女兒！妳最近的表現太棒了！在媽媽心裡，妳已經頒給自己好幾座國手獎了！」

生奧選訓營歸來，女兒開始忙著規劃幾次的國內外旅遊、等畢業，過了這個暑假，她就是大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