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祝福妳
今早接到芸芸的Email,報告一下她在伯斯的生活。
兩週前芸芸終於出發到她考慮了兩年多,想去打工旅遊的澳洲。我前一天又吐又拉,非常不舒服,沒到機場送行,讓爸爸和小鐘送她去。快登機前,我打電話去問一下,她已經在候機室了,爸爸送她到機場就走了,小鐘送完她再自己坐客運車回台北。
晚上我才看到她有傳簡訊,說已登機,再十分鐘就飛了;在新加坡機場傳了Email給家人,報告一下在機場的情形,她要等十二個小時;到了伯斯機場又傳一通,我回說到了旅館再跟我們說。後來在旅館的那通我估計天還沒黑,總算平安抵達了。
過了兩天,收到她的Email,說人在Perth 州立圖書館上網,已經將事情都辦完了:辦手機、開戶、辦稅號、貼Visa lable,說了一下環境和情況,還買東西回來煮,比起其他人的泡麵和微波食品,她的東西看起來厲害多了,先將附近玩玩再說……喔!她真的要在澳洲生活了。
她大學畢業後,就想去澳洲打工旅遊。在一個地方停留久一點,才能深入了解當地,有些國家發明了這種打工兼旅遊的方法,讓旅遊者不用帶很多旅費,同時解決他們國內人力不足的問題,澳洲是少數有發給年輕人「打工旅遊」簽證的國家之一。我初聽之下覺得不可思議,不過要成行也不是那麼快的事情,得先存錢付機票和旅費才行,我先不否定她的主意。
就這麼講了兩年多,資訊收集好了,也在網上聯絡了幾個人,錢早就存夠了,就是不能下定決心走開去。今年二月,確定不能參加升等考試之後,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我跟她提了兩、三樣可以考慮的事項,她回說:「我會跟小鐘討論的,我們想得已經夠多了,妳不要再增加複雜性好不好?」我只好閉嘴。
想到她和大女兒小時候,有個星期六下午,我在值班,讓爸爸陪她們。我打電話回去關切一下,她接的電話:「爸爸要帶我們去海水浴場。」她爸帶她們兩個?那股「媽媽的不安」升起來,但我人在辦公室動彈不得:「那妳知道要帶什麼東西嗎?」我溫柔地問。
「知道啦!都這麼大了。」喔!這麼大了,「是啊!妳很大了,知道要帶什麼東西,該帶的都要帶喔!海水浴場一定很好玩。」那時她幼稚園中班。
姊姊從小聰明、活潑、反應快、惹人注意,她每天跟在姊姊後頭,只要姊姊會的事情,好像等於她會似的,就不用學,到了大班之後才逐漸脫離姊姊的影子。她當老么八年,名字從「妹妹」變成「二姊」。弟弟出生後,我十分忙碌,給她們兩人很大的「空間」。多年後,我有些歉疚地問:「妳有沒有覺得媽媽的心力都在弟弟身上,對妳們兩人很疏忽?」她們都說沒有,我在幾年之中問了好幾次。
她國中時有幾個很要好的同學;高中摸上了附近一家排名中等的公立高中,畢業後沒再跟任何人聯絡;大學到台中,大二時沒宿舍住,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間小套房,看來頗為愉快。畢業回台北,住家裏,我從小要求大家要共同分擔家事的主張逐漸不靈了。
等了很久她都不提分擔生活費的事,我找她:「請妳每個月貢獻三千元,將東西買回來。」她不吭聲。
「拜託妳下班後去家樂福買XX。」她回我:「下班後再去買會很累的。」
「妳今天休假,將樓梯掃一掃。」瞪我一眼:「等我有空再掃。」等了一個月,灰塵仍然躺在那裏。
那就直說:「妳長大了,住家裏,要分擔一些家事。」
「我上班很累的。」白我一眼。
「如果妳自己住的話也要做,為什麼現在就不做?」
「我自己住的話,想做才做,不用牽就別人。」是她的回答,有時候真想將她趕出去。
最近我想到:「我煮飯時,妳過來幫忙,大家可以早點吃飯,妳也要學一下,出國了才會煮。」
「不用學,到時候就會了。」是她的說法。只有在爸爸不在家時她會去買東西、晾衣服,連我也不在時會餵狗、洗碗。
也是這幾年,我才發現,原以為她散散的、神經大條、凡事不經心,原來不是這樣的,她想很多,做事仔細,甚至有點龜毛:「媽媽,都是妳啦!害我每做一件事都要想很多。」有嗎?我想我的,又沒要求她也要這樣。
她考高中、大學時凡事都自己處理。常有同事問我,那些什麼多元入學、基測、學測、推薦、申請……的事,我說我不知道,是我女兒自己弄的,她們只好轉向別人詢問。一方面我沒空、沒興趣,再來我覺得她們學校給了很多資訊,還有學長姊,自己有興趣的自己去收集,何必以我二十年前的經驗加進去攪和呢?這是入學的第一關,如果連看簡章、選擇都不會的話,哪能證明你有能力呢?
她真的長大,飛出去了。這不是出國留學,也不是工作,而是流浪,不知道幾天後會在哪裏?會做什麼工作?一切都等去了再說。那天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妳第一個停留的地方是哪裏呢?」她說是西邊的伯斯,還在牆上貼了一張地圖,指來指去,可能要去這裏、那裏:「到時候再看。」看來她是以整個澳洲做為活動範圍。現在的網路這麼發達,資訊多,手機、電腦、信用卡等,和以前比,生活方便太多了,尤其「很多人都去了」強化它的可行。我不想跟她說那些像我媽和周圍的人一定會對我說的話:「一個人沒伴,多孤單,危險啊!會被騙,會被搶,會……」,總之他們沒做過的事情不能做,出國不是唸書,竟然要去打工,尤其女孩子……
「台灣人現在在澳洲的人數有多少呢?」是我再想出來的另一個問題,「幾千人。」面對著她一切都等「去了再說」的情況,超出我經驗範圍的大事,我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吧:「我會擔心,但是不能叫妳不要去,年輕人多闖闖,也不要因為是女孩子就叫妳不要去。」她看了看我,沒說什麼。當資訊已經很多的時候,媽媽的提醒顯得多餘,行李只限一個大背包時,建議要帶什麼總令人覺得無奈。
她走了以後,我到她房間,看到堆滿了東西的房間收拾得乾淨多了,書架和箱子都用報紙貼起來,存了一年份的貓沙,和一大包貓飼料,她唯一不放心的是她的老貓,心疼貓怎麼都等不到她回家,再三叮嚀我要怎麼照顧,還交待大姊要常回家和貓玩,觀察牠的狀況,若有問題,可以找小鐘來一起帶牠去看醫生,因為他們都是養貓族。
我的擔心只是擔心而已,不是指她的準備不夠、能力不夠,任何人出門,們都會擔心,不是嗎?我相信她有充足的準備,也有足夠的能力去應付那許多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