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間酒吧以電話亭作為隱身。一般人很難注意到它的存在。只有熟門熟路的人,才知道要拿起話筒,播號134,這間酒吧才會像哈利波特裡那個不存在的月台,倏地打開又關上。
為什麼要播號134?
那是Bille Holiday的專輯《給高貴的愛人》(Songs for Distinguished Lovers )A面的第一首(Day in, Day Out )和第三首(Stars Fell on Alabama ),以及B面第四首歌曲(Moonlight in Vermont )名字的第一個字合起來的暗號,剛好就是:Day, Stars and Moonlight。
日子,星星和月光,多美的聯想。
而《日子,星星和月光》正是這間電話酒吧的名字。當然,沒有招牌,也沒有閃耀的霓虹燈,知心人都會以134來親切地稱呼它,作為一種彼此相認的暗號,也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來這裡的人都是Bille Holiday 的忠實粉絲。無菜單的調酒,唯一的通關密碼是你得講出哈樂戴那些令人心碎的歌名。例如悲傷無數黑人被吊死的《Strange Fruit 》,你會喝到一杯苦艾酒為基底的藍調飲品,小酌一口,就彷彿在親吻著歷史的傷口。
電話亭酒吧裡不間斷地播放著比莉的歌。這裡收容的,都是殘缺的靈魂和寂寞的回眸。他們夜夜來此,說著134的暗號,跳著傷心的歌,不向誰特別取暖,不央求誰的憐憫。
我在這裡聽過一個故事,遇過一個永遠忘不了的男人。他的名字是艾德蒙。
男人年輕時是跑船的,每次船靠岸就是年輕風流的笙歌之夜。這個浪子水手誰也不愛,在異地裡招惹了許多跳舞的雙腿。但除了雙腿之間,那流著奶油與蜜的應許之地外,他唯一歸依朝聖的,是自己那不羈的心。
在她們醒來之前,他總是先離開。他習慣了不告而別,以為不留下任何線索,是對彼此最無語的慎重。
但這一夜他和她一起卧床,醒來時,不見的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