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2023年5月中旬,我俩從漸有暖意的蒙特婁出發去颶風季尚未到來的古巴旅行了一周。在中國大陸長大的我們對同為社會主義國家的古巴有種特殊的好奇心和親近感。這種情感隨著行前閱讀古巴的人文歷史、行程中接觸到實實在在的古巴人、以及親身體會到的奔放昂揚卻又掙扎的古巴社會風貌而變得更加複雜厚重。所以寫下這一系列短文紀錄此行所見所想,是為其四。
馬坦薩斯是古巴馬坦薩斯省的省府,和著名的巴拉德羅(Varadero)白海灘相距不過三四十公里。儘管有著“古巴的雅典”(文化之都)這樣的美譽,但城市本身並不是熱門旅遊目的地。大多數遊客僅僅把它當作從巴拉德羅到哈瓦那途中在車上匆匆一瞥的不知名小城。不過我倆覺得這樣的小城可能更能感受到真實的普通古巴生活,所以把它選為了這次古巴之行的第一站。
在306街上,陽光炙烤著兩旁的破舊房屋,沒有一絲陰涼可尋
馬坦薩斯探索的亮點是Ermita de Monserrate教堂。這座教堂是當地的信仰中心之一,位於市區西北方向辛普森高地(Reparto Simpson)制高點,沿306街(Calle 306)一路向北就可到達。教堂由來自加泰羅尼亞的定居者建造,供奉的也是加泰羅尼亞人最崇敬的主保聖人蒙特塞拉特聖母(Mare de Déu de Montserrat)。可惜教堂大門緊鎖,我們沒能進到教堂內參觀。
從教堂前的平台向外眺望,湛藍天空下盛放的艷紅鳳凰木(Delonix regia)點綴其間,馬坦薩斯市區、尤穆里(Yumurí)山谷和馬坦薩斯海灣的壯麗全景一覽無餘。
矗立在馬坦薩斯市制高点的Ermita de Monserrate 教堂
Ermita de Monserrate 教堂往外望去绵延的尤穆里山谷
Ermita de Monserrate 教堂往外望去開闊的馬坦薩斯市區和海灣
停留些許,我們沿山脊斜坡下山,準備返回住處拿行李後乘坐公共大巴Viazul去哈瓦那。 Viazul是古巴專門為外國遊客提供的長途客車公司,而本地人則搭乘的是另一家名為Omnibus的公司,兩個公司共用同一站點,但服務對像不同。除了打車或拼車,Viazul由於價格優惠成為旅客在古巴旅遊期間跨城市出行的首選交通工具。 Viazul的車票可以在網上預訂,馬坦薩斯到哈瓦那的車票價格為7美元。車票上還有一個小提醒,要求旅客需要“提前一小時”到車站辦理乘車手續。沒有註意到這一點的我們後來在開車前半小時才到,被車站的工作人員狠狠地指著車票信息訓了一番。
路過林肯·亞伯拉罕(Lincoln Abraham)小學,遠處可以望見對岸的San Pedro Apostol教堂。就在這時,一位戴著機車頭盔、膚色黝黑的老人站在路中叫住了我們,詢問我們對古巴的印象,讓我們一時不確定是否該給予讚美。一番寒暄,本以為就此握手道別。出乎意料的是,老人竟騎著機車過來,熱情地邀請我們到他家做客。看著時間尚早,猶豫幾秒,我們還是一路小跑跟著毫不見外的老人,來到他的小屋。這是我們此行唯一一次走進普通古巴人家裡作客!
Abraham Lincoln小學靠近亞伯拉罕·林肯劇院和Eliseo Noel Caamaño省兒科醫院
老人住在街區拐角處的一棟兩層小屋裡,一樓用來堆放摩托車和其他雜物。在樓梯口,頗為陡峭的懸空窄梯通往二樓,這也是他起居待客的地方。老人雖已年過古稀,但看起來身子骨相當硬朗,臉上透著一種革命鬥士的威嚴。老人告訴我們,這個小樓是他一磚一瓦親手建成,自豪感溢於言表。
踏進家門,就看見客廳里大大小小的畫框。老人興致勃勃地絮叨著,大兒子在多倫多生活,小女兒與丈夫仍在古巴,而這個兩層的小閣樓就他一個人住。老人每天都會與兒女通過網絡電話保持聯繫。儘管應用商店已經切斷了在古巴的下載權限,但本地人仍然可以通過VPN來下載臉書和WhatsApp等應用,畢竟與親朋聯繫時使用這些應用更加便宜。
近處的街角傳來熱鬧的音樂,偶爾才能捕捉到匆忙而過的行人。陽光灑在街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客廳外隱藏著一處寶藏觀景陽台,老人如數家珍地聊起馬坦薩斯的幾大地標。當我們談到遠處的一所大學時,得知他竟是一位退休的工程系教師,這也解釋了桌上零散的手工修理零件和他令人肅然起敬的氣質。老人還談到古巴引以為豪的全民教育制度,古巴在拉美地區識字率和受教育比例都位居前列。然而,當話題轉向如今艱難的生活時,老人的臉上陰影漸漸凝聚,抱怨制裁造成的不公和困境。
從客廳往南,沿走廊過去左右兩邊分別是衛生間和廚房,兩間臥室以及一間老人的工作間兼餐廳。走廊中間門廊上掛著一個碩大的寫著“萬事如意”的紅燈籠。
穿過走廊,老人邀我們在餐廳坐下,硬是要請我們喝杯古巴咖啡再走。有些雜亂的桌上擺著一份昨天的《格拉瑪報》(Gramma)—古巴共產黨的機關報。老人問我們是否知道格拉瑪報的由來,跟我們講起這份報紙是以菲德爾·卡斯特羅(Fidel Castro)及其81位戰友於1956年從墨西哥返回古巴時所乘的“格拉瑪號”船命名。這艘功勳船隻現在就存放在哈瓦那革命博物館的一樓大廳裡。可惜此行期間,革命博物館由於翻新閉門謝客,我們無緣近距離觀摩這艘嚴重超載的舊遊艇,只能在圍欄外透過玻璃略窺其輪廓。
等待咖啡的片刻,老舊的EC牌電視機里傳來了耳熟能詳的電影金曲。老人邊煮咖啡邊跟著電視的旋律哼唱起來。古巴電視頻道一般家庭所能接收的頻道不超過10個,其中包括新聞、教育、歷史、音樂、電影等內容。
電視畫面略顯昏黃,《What a Wonderful World》(多麼美麗的世界啊)的旋律在房間中輕輕迴盪。路易·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婉轉的聲音如同一縷柔和的陽光穿過歲月的塵埃,讓老人心中的回憶再次甦醒。舒緩的爵士曲終,老人的眼神更加明亮起來,似乎他已經辨認出即將播放的他最喜歡的曲目—《I'm Singin' in the Rain》(我在雨中歌唱)。
雖然政府間關係不睦,但是美國文化對古巴的浸潤無處不在,六十載禁運不僅沒有斬斷美古民間的密切交往,甚至孕育出更加綿密厚重的人際紐帶。絕大多數普通古巴人並沒有因為官方間的齟齬而對美國文化和美國人產生敵意,甚至可以說情況恰恰相反。所以才有人評價古巴有著世界上最反美的政府和最親美的人民。
電視機裡的畫面在老人的期待下切換,露出一位歡快舞蹈的男子,他雨中翩翩起舞,伴隨著輕快的音樂,似乎與老人的心靈產生了共鳴。老人情不自禁地跟隨著旋律,輕輕搖晃著身子。他的眼中閃爍著一抹深情和滿足,彷彿那首歌把他帶回了那個充滿希望和無盡可能的美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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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時間是蒙特婁時間6月4日,我們永遠銘記這無法被抹滅的一天。
支持英勇的烏克蘭軍隊 https://bank.gov.ua/en/news/all/natsionalniy-bank-vidkriv-spetsrahunok-dlya-zboru-koshtiv-na-potrebi-armi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