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2023/06/16閱讀時間約 17 分鐘
  兩道柳眉之間蹙攏著數折波紋,彰顯情緒。
  寧澈一邊含舔嘴裡的飴糖,一邊深思,終道:「箏兒,你想多了。」
  眉間距離又短,尾音沉降的女聲飆高:「她說的話幾乎和那惡大夫一模一樣!」
  「那些話不就普通的醫囑嗎?何奇之有?」寧澈哭笑不得。
  「那她和惡大夫開的藥方完全相同,你怎麼說?」面對箏兒怒氣騰騰,寧澈答道:「你若無法釋疑,何不拿著藥方去給城裡其他的大夫看看,確認藥方有沒有問題。」
  箏兒冷然:「用不著你說,我自會這麼做!」語畢,即推開房門,門也不關地大步離去。
  寧澈對著她的背影嚷道:「找有名一點的大夫,我怕庸醫看不出玥姐的高明!」喊完回頭,就見傅念修肩背塌沉,忙問:「傅先生,你不要緊吧?」
  傅念修道:「啊?沒事……唉!真是對不住令師及寧公子的好意,鄙人為舍妹的無禮道歉……」
  「傅先生無須掛懷。」房外,方玥打斷他,走進來復道:「不論之後的決定為何,養好身體才是首要之務,這幾日我都會待在這兒,你們可以再考慮考慮。」傅念修連聲說謝後,方寧師徒倆退出廂房。
  回到寧澈房內,便見桓古尋坐在軟榻上等候,他問:「怎麼樣?他們不答應?」方玥說是:「他們的戒心比我想像的還重,這樣下去,傅先生時日無多。」聽者心一凜,寧澈詫異:「他的傷勢居然如此嚴重!」
  「傅先生的實際情況比表面看上去還差了許多,即便他內功精純,能支持到今天,亦屬萬幸。」回想初步診斷所得,方玥續道:「脈象顯示他並無中毒,關鍵該是那副強加於雙耳的器械……」「可是病人不肯接受治療,玥姐無計可施啊!」寧澈接道。
  靜默片刻後,寧澈忽地憶起一事,遂建議:「玥姐,不如咱們去找你的同門吧!就是雒之巢的張大夫,倘使透過子謐介紹張大夫給傅先生,興許箏兒不會反對。」
  然方玥搖搖頭,嘆道:「偏偏那日我去雒之巢時,那邊的人說張大夫前一晚便已離城,細問關於他的事,依舊推敲不出他究竟是誰……何況依傅姑娘疑忌之深,恐怕不是換個大夫就能解決的。」
  至此,一向智計百出的寧澈也束手無策。
  「一切以傅先生的意見為優先,我會再勸勸他,這事暫且押後。對了!」方玥轉向桓古尋,問:「你身上有金創藥的味道,受傷了?」
  桓古尋一愣,正猶豫是否說出真相,寧澈搶答:「前幾天切磋武藝時,我不小心刺著了他。」
  方玥斜睨過來,道:「切磋武藝?是映塵你功夫沒有長進?還是你們倆有事瞞著我?」美眸冷峻,彷彿洞悉所有謊言:「澤山錄一事我還沒教訓你,你若敢再耍甚麼花樣,別怪我在你朋友面前削你面子。莫忘了我跟你說過甚麼。」
  「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嘛!」寧澈好聲好氣:「映塵絕對不會忘記師命,除非玥姐允許,否則不得自行外出。」
  「我擔心的不是你忘記我的話,而是你陽奉陰違。」雙目炯炯,警告的意味濃厚,寧澈垂頭搓手,不敢再多說一句。
  而後,方玥走向另一個青年,命道:「手伸出來。」桓古尋道:「不過是小傷罷了……」「是不是小傷,由我判診,把手伸出來。」語中的嚴厲一瞬倍增,青年只得乖乖伸出右手。
  握住桓古尋的手腕,方玥再道:「我的內力會渡至你的體內查探傷勢,放輕鬆即可。」桓古尋點了點頭,接著腕部一熱,細若魚絲的外勁渡來,數以百計地鑽入每一根神經血脈,通達全身,不一會兒,位在右腰的刀傷特別溫熱,交纏的合力似在穿針引線,縫補傷口,加速癒合。
  兩刻鐘後,方玥放開手,道:「澤山錄無愧於神功之名,橫刀刺入的傷口這般深,然不到數日就傷癒泰半,若非我以內勁探脈,實在難以相信世上竟有這等奇事。」
  「不僅阿尋,我同是受益匪淺,又有玥姐的醫術,再過兩天,左臂的紗布就能拆掉了!」寧澈笑嘻嘻地欺近,姣好的臉蛋卻神情沉沉,惹得另外二人很是奇怪。
  直到桓古尋揮揮手引人注意,問她:「你在想甚麼?」「我在想……假使這部神功能廣傳於世,豈非蒼生之福?」胸懷悲天憫人,然耿直的突厥人實事求是:「就算把練功的法門公開,也不是人人都練得來。」
  雙瞳一黯,方玥感喟:「人力是如斯渺小,可嘆彼此總愛自相殘殺,躲過災疫,避開禍病,卻逃不了人心險惡。」聞言,寧澈跟著陷入惆悵。
  「人心險惡……」桓古尋忖道:「益州的事也是?」
  美目神采又變:「當然!父母官帶頭殘殺百姓,行徑令人髮指,不可饒恕!」語末,憤慨顯現。
  桓寧二人倒吸一口氣,無法置信耳朵所聽到的,寧澈駭然:「玥姐的意思是……當年染疾的百姓是被……」「不錯。」方玥證實:「官府看疫情遲遲不見起色,惟恐疫害擴散惡化,便在夜裡痛下殺手,在集中病人的安置處偷偷注入毒氣,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病患連同醫者一共兩百一十一人,悉數身亡。」冷哼一聲,繼而道:「要不是我師兄察覺有異,趕緊救走我,不然我也難逃死劫……最終僅有我們二人倖存。」
  「……你怎知是官府所為?」桓古尋的疑問,寧澈早已通曉:「因為事後官府非但沒有徹查案件,甚至上告朝廷時,謊稱醫患盡是病死。」
  纖長的羽睫稍歛,道:「經歷此事後,都不知道是該生氣人性泯滅,或當說……這就是人性?」
  偌大的廂房,一室寂然。
*****
  「阿海、阿海!這裡這裡!」八、九歲的女童揚手呼叫,一顆蹴鞠朝她飛去,女童左足往後一勾,鞠球正好落在腳後跟,球體受力反彈後,掠過擋在女童身前的男孩,男孩未及反應,女童趁機繞至他後方,追上恰巧落地的蹴鞠,帶球跑了幾步後,左腳大力蹉射,鞠球兜了一個大弧線,末了擊中球門左柱,撞入網內。
  「好啊!小玫,這是第三顆囉!」在場半數小孩歡聲雷動,剩下的一半唉聲怨嘆。二十來個孩童齊聚城郊野地,打發午後的閒暇。
  「我就說嘛!應該派一個人專守球門,才能阻擋小玫。」話一出口,馬上被右邊的朋友駁斥:「上次照你說的做,少一個人進攻,輸了八球呢!」原先發話的男童再道:「只要那個守著球門的人可以用手,小玫的進球數起碼減去半成……不!應該更多!」
  另一隊的小朋友聽聞,頗為不屑:「呿!能用手還叫蹴鞠,小孟你不要老是想一些餿主意,乖乖認輸吧!」
  「誰要乖乖認輸啊?等一下就轟你們一球!」這邊開始叫囂,那邊豈容人猖狂,齊聲吼回去:「來啊!誰怕誰啊!今天誰輸了,誰就要交出過年拿到的全部糖餅!」
  聽得童言童語,清癯的面容笑顏難止,右手慢慢摸進身旁的布袋,從中捻起一片燻鹿肉送到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咦?好巧,先生也來這兒乘涼。」不太熟悉的人聲接近,樹蔭下的傅念修微微仰首,疑惑問道:「閣下是……」
  感覺來者坐了下來,續說:「先生不記得我了?大前天咱倆還在羌人笛拚過酒呢!」偏頭想了想,傅念修恍然:「啊!你是那位……越青公子!」但聞一聲朗笑:「哈!公子之稱折煞我也,先生叫我越青就得了。」
  直覺這人很好相處,傅念修友善回應:「你好,鄙人名喚傅念修。」
  「幸會。」越青又問:「我瞧傅先生適才笑意盈盈,是為了甚麼笑得這般開心?」「沒甚麼,聽著那群孩子們爭吵嬉鬧,覺得有趣而已。」傅念修道。
  目光移往踏鞠的童蒙,越青亦笑說:「總角之年,任何事都是大事,但任何大事終能化為無事。」傅念修心有戚戚焉:「長大以後,大事變少了,卻不見得輕鬆半分。」
  而後,兩人均無發言,搭訕的人沒有離開,光影交織中,偶爾傳來幾下紙頁翻動的聲響,大概是在看書。被日頭暖和過的東風流經榕蔭,枝葉的窸窣蓋過不遠處的喧嚷,令人昏昏欲睡。
  等到太陽西漸,玩耍的小孩陸陸續續回家,越青收起書卷,道:「傅先生,時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辭了。」「慢走。」傅念修淺笑道別。
  正要起身,越青忽又坐回去,「倘若有緣再見,能否再與先生對酌言歡?」
  「不了。」過於冷淡的回答,弄得邀請者有些狼狽。
  「越青的酒量這麼差,我看喝茶就好。」似是感受到他的失落,傅念修的笑容難得露出一絲促狹。
*****
  夜裡,季蒼芩獨自一人提燈而行,拐過一個彎,險些被眼前的黑影嚇得尖叫,定睛細覷,發現是寧澈曲著一條腿坐上欄杆,顯然是在等她。
  季蒼芩啟口問道:「寧公子有何貴幹?」寧澈答:「四姐方才是去子謐的房間彙報近來的要事吧!方便告知小弟內容嗎?」
  「都是一些生意上的雜事,寧公子有興趣聽?」季蒼芩猶帶保留,寧澈索性單刀直入:「子謐沒叫你追查安奉良的下落嗎?」
  支頷略思後,她道:「頭幾天有消息傳來,說他往河清的方向去,最近這三天……蹤跡杳然。」
  「判庭的動向呢?」寧澈追問。
  「同樣是音訊全無……真是詭異,判庭之前總是大舉興師,怎地突然沒了聲息,莫非是抓到了人,自知勢力有限,反而不大肆聲張?」季蒼芩越想越是納悶,倒是寧澈似已瞭然於胸:「四姐不如派人到河清附近的棺材店問問,或許會有不小的收穫。」語畢,禮貌地道過晚安,施施而離。
  時近二更,寧澈仍不回房,隨著曲折複雜的廊道閒晃,旁邊的景緻從花樹林立,成了水池峰石,最後行至廊底,步上石階,進入特意架高的木亭。
  這座宅邸僅是夏家在異地休憩過夜的別館,其面積不若寧府佔地遼闊;內中亦不像寧府的屋樓亭榭高矮起伏,錯落有緻;更遠遠不及寧府那深廣的水池,島橋魚鳥俱全的氣派。
  然而獨坐這臨水而築的小亭子,俯望池中銀白殘缺的倒影時,眼眶猶是忍不住濕潤。
  眨眨眼睛,寧澈忽爾開口:「來都來了,二位何不現身一敘?」
  晚風徐徐中,亭子入口多了兩個人。
  亭中人仍舊面朝月光水色,背對不速之客,「夜深了,小弟不是家主,望二位莫要驚擾他人。」
  「你害怕了?」趙若姎與丈夫一起入亭,分踞兩側,與寧澈成三角鼎足之勢。
  「沒甚麼好怕的,不管是要動手抑或談判,我都奉陪,先說好……」終於回首面對來人,寧澈道:「畫軸我是拿定了。」態度堅決,不容轉圜。
  賀景淳揚唇輕笑:「你哪來的自信,認為你拿得回去?」
  「我有的不是自信,是覺悟。」長目幽深,隱有暗流湧動。
  「有這個覺悟,也要有相襯的本事才行。來,讓我看看你的覺悟有多少!」語畢,碧衫揚舞中乍現寒光,趙若姎拔劍相向!
  頭一招便凌厲猛烈,迫使人往後一翻,半個身子頓時懸在欄杆外、水面上,扣住欄杆的右手使勁,將自身拉回亭內的同時,左腿發力,旋向敵方下盤!
  趙若姎縮腳跳起,一手抓住橫梁,一手持劍攻往下方,挑、抹、削、刺,劍劍刁鑽,然身下之人動若靈貂。「喀!」劍尖再次插中木欄,尚未拔出,寧澈提臀踢中趙若姎的手背,趁著長劍大幅偏去,迅速逃離劍雨。
  一脫身,賀景淳掌蓄剛勁,贊出雄渾!所幸寧澈早有預料,從容迎擊。
  拳掌甫交,賀景淳只覺內勁似是打入大海,掀起滄瀾後,快如海嘯反噬!
  初佔上風的人乘勝追擊,五指併攏作刀,先劈前人下臂,再砍其喉頭,最後直指雙目!卻遇墨扇開屏,接著收合若棍,扇骨連戳寧澈關節、穴道,打斷攻勢連綿。
  寧澈正欲撥開折扇,卻反被堵中掌心,手刀的態勢一失,墨扇又再巧轉,攔住想要逃脫的手掌,欲退不得,於此同時,瞄見左後方青芒閃爍,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寧澈急忙身一縱,遊走雕欄畫柱間,飄忽難度,縱然劍光殺氣緊跟在後,亦僅只追上殘像。
  暫時退出戰圈的賀景淳靜觀其變,視線牢牢盯著目標雙腳不放,看準其腳步稍稍虛浮,即將踩穩前,二次顫扇攻去!
  微微弓起的扇面拍中寧澈耳鬢,立時耳鳴嗡嗡,一個踉蹌後,長劍殺招將至……
  「嘰──」短兵相接,激盪出刺耳的火花,趙若姎收招退後。
  「映塵,你的袖裡劍呢?」方玥手持匕首擺出架式,問道。
  寧澈站穩身子,答:「壞了。」「你真是……」若非大敵當前,方玥真想掐住他的臉頰,痛罵這個頑劣的徒兒。
  「拿去。」匕首遞來,寧澈搖頭不受:「那玥姐你怎麼辦?」「我是大夫,身上除開針灸,就屬小刀利刃最多。」直接把匕首塞進寧澈手裡,後再自懷中掏出一把短刀,相較於前一個兵刃短了寸許,特別的是,它的握柄比刀身還長。
  方玥正色:「映塵,你自個兒小心。」「是。」寧澈嚴陣以待。
  雙方二度開仗,男對男;女對女,匕首戰折扇;短刀鬥長鋏!
  錚錚碰撞聲頻頻不絕,匕首數下刺殺皆給墨扇巧妙化解;賀景淳的點穴卸勁同被寧澈識破格擋,沒有旁人干擾,兩人登時戰得難分難捨。旗鼓相當二十餘招後,賀景淳腳掌發力,一躍而起,手中折扇欲敲寧澈後頸,然則寧澈瞧清弱點,匕首逕往腋下衝去!
  「唔!」、「哧啦!」吃痛與長袍綻裂之聲一同響起,分開兩道糾纏的人影。寧澈揉捏脖頸,減緩暈眩;賀景淳瞅了一眼側腹的血紅,不以為意。
  這廂暫歇,另一廂煙硝正起,趙若姎道:「為了將寧澈的弱勢減至最低,你不畏凶險,勇攖我鋒。可是……拿著一個不稱手的兵器,又能做甚麼?」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兵器的長度越長,代表攻擊範圍越大,雖然十八般武藝各有千秋,但若正面對峙,短刀匕首出其不意的特點不存,尤其方玥常使的袖裡劍已給了寧澈,此刻手裡的短刀鋒處奇短,恐驚難敵長劍之利。
  「武鬥比的不只是兵器,還有本領。」短刀白亮似月鈎,方玥前傾身子,速至趙若姎跟前,劍鋒貼身而過,短刀壓下劍刃,溯流急上!趙若姎的頭一斜一歪,躲開致命之招後,出掌退敵。
  長鋏二次逼近,短刀精準盪開鋒刃,方玥拉進敵我之距,刺往趙若姎小腹!
  殊料此舉正中敵人下懷,趙若姎左手扣著方玥脈門一扭,右手長劍欲要割破優美的頸項!
  劍鋒和咽喉尚距半寸,空下的那隻手先一步擒住握劍的手腕,順利阻止碧鋒染紅,卻擋不住劍者執意進攻,趙若姎持續前進,方玥連番後退,只為爭奪半寸之機!
  後路窮盡的前一步,方玥運指丟刀,隨後放開左手桎梏,仰腰下閃橫劈的長劍!上方短刀旋轉五圈半後,改掉入主人的左手,朝前連劃兩刀!
  虎口、右肩接連受創,而後,逼命的第三刀襲來……「鐺──」劍鋏及時護主,架住由上劈下的短刀。刀勢受阻,方玥立刻鬆手,短刀重落右手掌握,正想一舉奪下勝籌,奈何刀刃太短,長劍又至,疾疾奔往臂膀!
  「啵!」聲音不若預期,因方玥的右手戴著護臂,她借力輕身踏上欄杆,而趙若姎不再搶攻,淡漠相望。
  同一時間,賀景淳彎腰躲避迎面襲來的匕首,再震腕展扇,挽了數朵扇花後,渾厚掌力隨之跟去。掌落寧澈傷臂,但聞一聲痛呼外,絲毫無損,賀景淳心生怪異之餘,匕首挾風撲面,險險穿透臉頰,割下一絡鬢毛。寧澈中指一撥,利刃倒轉,收手欲剮動脈!賀景淳低頭閃躲,旋即功聚左掌。
  第一掌無效,第二掌亦同,到得第三掌,卻是雙掌前後發出!
  兀自判斷哪一隻手蓄滿剛力,寧澈猶豫的瞬間,業己錯過接勁的時機,對手右掌擊中胸口,鮮血翳目之際,真正的危機是在下一招!
  危急時分,天然靈氣交流互感,賀景淳忽覺有股力量滯緩出招的氣勁,寧澈則乘風逃逸。
  「啪!」雄健之力後來只輕輕打在亭柱上,留下淺淺的掌印。
  「映塵!」一見寧澈受傷,方玥立即飛身趕至,寧澈搖首表示無礙,後滿臉戒備地注視前方。
  賀氏夫婦未再動作,賀景淳更是一派悠閒,語氣微訝:「竟然真給奉良猜中,你們兩個學會澤山錄了。」
  「原來是來試探功夫的。」拭去嘴角朱紅,寧澈續言:「現下試探完畢,你們想怎樣?」
  「很簡單。」趙若姎道出盤算:「告訴我們修練澤山錄的方法,我們就把卷軸送給你。」
  寧澈眼睛一亮,正要答應,卻聽男音清朗:「抱歉,辦不到。」四人一齊轉頭,便瞧巍峨如山的桓古尋。
  且聽他續:「我和小澈是有人……也就是耿峻軒前輩渡氣幫助,方習成澤山錄。除非找出適合的人選,否則我們倆死後,澤山錄將再度失傳。」
  本想著若能重現鎮派神功,將畫軸作為交易的籌碼亦非不可,然神功的障壁比原先所想還來得困難……
  瞧趙若姎皺著眉頭,深淵般的鳳眸瞇起,悄悄將手探進衣襟內……
  「寧公子,不妨告知你一事。」紙扇輕搧,賀景淳道:「就算現在動員整座夏府的人馬將吾等擒下,你也拿不到澤山錄,只要寅時一過,敝派見我兩夫妻未歸,便會帶著澤山錄遠走高飛。屆時,你將永遠拿不回你的傳家之寶。」
  「嗒!」收攏折扇,賀景淳敬告:「所以呢,請寧公子切莫輕舉妄動,尤其咱們的關係一直不太好。」俊美的臉龐抽了幾下,終是抽出手來。
  方玥忽然張嘴:「賀夫人,關於此事,可否容我們再考量一番?」可是趙若姎冷若冰霜:「既然澤山錄無法傳授,就沒甚麼好商量的。」方玥復又說:「相傳霽泉面具嵌著一顆眹珠,儲存霽泉山人的元精……」話未盡,趙若姎冷然打斷:「我不相信謠言,告辭。」
  「倘使我們真能尋得面具呢?」方玥道:「想必貴派也不想拎著一張幾無用處的綾綢回去萬閣,何不多一點耐心,靜候佳音呢?」
  趙若姎和賀景淳對視一眼,後答:「三天後,我們會再來,希望汝等能給一個足以信服的根據。」正要偕同丈夫離開,卻聞:「慢著。」其聲高亢有力。
  冷清的走廊上,夏時鳴孤影形隻,素來張揚的面容此時萎靡不振:「安奉良人呢?」
  「夏少主晚安。」賀景淳道:「判庭被奉良宰殺殆盡,雖然人也受了重傷,但眼下已無生命危險。」停頓一會兒,又續:「他有一句話要我轉告予你……」
  「不必。」夏時鳴抬手制止,「既然他沒死,有甚麼話就叫他自己來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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