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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楊相思樹|第三・潞河初心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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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蕙和曹寅已在張英奇府上見過,入暖閣也不多客套,逕自上前診視,略一診脈便道:「這是急怒憂思,用五味、鬱金可阻氣血逆亂,射干、紫苑、款冬等也都用得,只是⋯⋯」

曹寅問道:「只是什麼?大人直說不妨。」

潘蕙又在成德手上搭脈,蹙眉道:「當初公子到太醫院找我,看來便有些受了風邪,我要診脈,他卻不肯。過了這許多日子,風邪入裡,想來他素日鍛鍊得好,才無恙到今天,可應發而不發,膠著三陰,比發了還凶險,再加上如今怒思慮大損肝脾肺,這等寒疾比尋常更是難醫。」

曹寅聽成德說過早先楊艷犯病情況,便道:「當初楊子蓮傷寒,大人說一半是心病,後來倒好起來了,如今容若這病,若醫得心病,是否也能好起來?」

潘蕙在成德雙手上輪流搭脈,按完左手搭右手,診完右手換左手,沉吟許久才道:「不是我言語放肆,到了這個份上,但教有藥,也就當作活馬了。」

曹寅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喚宜晴進來,解下腰間一方「千山曹子清」隨身小印遞過,吩咐道:「你快去安定門外棗林胡同張靖少府上,請他與楊子蓮即刻過來。這是你主子性命關頭,千萬別讓他倆耽擱。」

曹寅看著宜晴出去,又問潘蕙道:「潘大人,容若昏沉不醒已有些時候,能否像上回救楊子蓮那般,也給容若施針?」

潘蕙道:「這是一時氣血逆亂,數個時辰內當能自行調勻,與其強硬施針,不如細心用藥,徐圖恢復,這當中細微之處,或多或少,都不恰當,得我親自抓藥,公子這頭還請曹大人多多關照。」

曹寅拱手道:「一切有勞潘大人費心,我就在這兒守著。」

潘蕙走後,曹寅見四英聽了診斷,哭得更加傷心,想她是成德屋裡人,成德要是不好,她頓失依靠,也沒了其他指望,心下同情,便過去好言安慰,說好說歹勸她回房休息,自己回到成德身邊,卻是欲哭無淚,揪心等了許久,連依潘蕙方子煎的藥都送來了,成德還是不醒,正在無計可施,成德卻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眼。

曹寅大喜過望,忙問道:「容若,聽得見我說話麼?現下覺得如何?」

成德頭暈昏沉,只看出身在暖閣炕上,從透進花窗的光亮知道是白晝,片刻後才記起謙牧堂內情景,想到芙格已然入宮,此生再會無期,胸口又是一陣悶痛。他見曹寅手中端著藥,順手便將藥碗掀翻,青花細瓷砸碎在地,深色湯藥灑了滿地。

曹寅溫言道:「容若,你把病養好了,怎樣都由得你,現下卻別意氣用事。我這就讓人再煎藥來,你答應我,把藥喝了,好不?」

成德無心醫病,但看著曹寅,絕情言語卻說不出口,只好閉目不語。

曹寅見狀,心頭更酸,便嘆氣道:「容若,我在令尊跟前說了,你有甚不妥,儘管拿我抵命,你要丟性命,可不連我的一併拿了去麼?」

成德睜眼見他紅著眼眶,想他在謙牧堂內性命相求,並非胸口不起悸動,但失了芙格萬念俱灰,此刻鼻酸眼熱,卻沒有一言半語浮上心頭,只能與他對望發怔。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有人開門,一陣雜沓腳步往暖閣而來,張英奇聲音說道:「容若在暖閣裡?」又聽宜晴答道:「是,張大爺、楊二爺,這頭請。」

成德大驚抬頭,果見張英奇與楊艷一同進來,登時牙關相叩,口唇顫抖,連忙將臉轉向牆壁,冷冰冰說道:「出去。」

張英奇一愣,問道:「你說什麼?」

成德道:「出去。」

張英奇道:「我出哪兒去?我接了子清的信,跟楊子蓮趕來看你⋯⋯」

成德依舊望著牆壁,說道:「不敢。如今見到了,兩位請回。」

曹寅一直等不到成德說話,忽聽他沒頭沒腦開口逐客,正在錯愕,卻見他目光波動,竟然又嘔了一口鮮血,氣若游絲說道:「子清⋯⋯我不要見他們,讓他們走⋯⋯讓他們立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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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瓜書房|Nakao E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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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識字不多的蕃人。出身東台灣,太巴塱部落阿美族人。定居荷蘭,從事翻譯、寫作、研究、原住民運動。
2020/08/31
格爾芬與張英奇年歲相近,容貌儀態頗不遜色,且眼角別有一種皇親國戚驕縱氣息,此刻從內堂出來,身著普通行服袍,頭上繫一條松花色飾帶,上結數個西藏盤長結,正額心勒一顆指甲大小晶瑩溫潤東珠。索額圖一見他這打扮,登時皺眉道:「東珠是禁物,沒有王爵沒有旨意便不能用,你別沒事佩著這樣東西給我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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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奇認得這是《幽蘭賦》,楊艷從拍子吟唱,一種幽然意境隨琴而生,不禁暗自點頭,心想,他如此才情,難怪容若傾心,只不知他為何早早離了明珠府?他在門上敲了兩下,聽裡頭應了一聲,便推門入內,卻有一股極重香氣撲面而來,與先前聞過的迷魂香似是而非,登時一驚,忙問道:「這香氣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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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艷在暖閣角落裡坐了許久,看曹寅竭盡氣力勸轉成德,自己卻哭得停不下來,不禁心下惻然,暗想,看來情之一字,於他較性命尤重,可他如此出身,想要兒女情長都不能夠,家事竟與國事相關聯,烏衣門第,究竟幸與不幸?關於他的事,我到底應該想起來,還是忘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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