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
◎ 村上春樹
#書摘
這種事情是會慢性化的。吞進日常生活裡去,弄不清楚什麼地方受傷了。不過那卻是存在的。傷這東西就是這樣。並不是可以說就是這個,然後拿出來給人家看的。能夠讓人家看的東西,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了。
「你確實是累了、疲倦、害怕。任何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覺得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錯了似的。所以停下腳步。」
「不過只能夠跳舞。」羊男繼續說。「而且要跳得格外好。好得讓人家佩服。這樣的話或許我就可以幫助你也不一定。所以跳舞吧。只要音樂還繼續響著。」
▍父親、愛人、朋友
十五歲時我得到了幾乎一整套村上春樹時報藍小說系列的書,那之後的七八年間,我反覆將他的每一本書看過十遍以上。
說起來有點怪異,因為某些原因,我沒有任何學習與詢問的對象,不擅交際也無法交出心,於是在最辛苦的青春時期,無論遭遇到什麼,我都會去翻閱村上春樹的書找答案,就像是某種啓示一樣,我總會找到我需要的回應,這個人,長年以來就是我的父親、我的愛人、我的朋友。
而此時,我當然又想起他。
▍聯繫著死的配電盤
這本《舞·舞·舞》的主角與《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尋羊冒險記》是同一人,雖然故事情節相關聯,但分開閱讀也完全沒有問題。
主角在《舞·舞·舞》裡面就像是柯南一樣,每到哪裡就有人死去,簡直就像攜帶著死的傳染病一樣,唯獨他自己一人在死的中心完全摸不著頭緒,深愛的、剛愛上的、買春的、點頭之交的、從前的帥氣高中同學,一一的從他生活永遠離席。
▍ 把人拉開靈魂的重量
相較於其他作家總會把死亡渲染的悲哀悔恨或某種陰謀論,《舞·舞·舞》裡的死雖然奇異卻又平淡日常,我難以解釋這種感覺,就像是生命中的發生想想都不可思議,但不可思議其實非常正常。
父親過世後我一直處在一種走在水裡的感覺,生活好像有點無形的阻力,腳舉起來需要多花一點力氣,又像是身體的重心會隨時移轉位置,明明日光晃晃,卻像在黑暗踩空了階梯那樣,原來死,是一種會把人拉開靈魂的重量。
▍異常才是正常
在《舞·舞·舞》裡天才女攝影師的獨臂詩人伴侶死後,她穿上了不同於平常的優雅服飾,還仔細的畫了妝,非常美麗的,一整天,呆坐在客廳沙發上。
最近我就是總想起這個畫面。
從前看的時候只覺得這是一個特別的橋段,但現在卻感覺無比真實,因為一個生命逝去,活著的人名符其實什麼也無法做。
閱讀時看得懂字卻無法讀出意思,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卻不知道為什麼,電視開了畫面閃過一幕一幕像是無意義的圖片,連音樂也沒辦法聽了。
只能梳梳頭髮化個妝,不需要思考也無法思考,生活習慣變得異常,在這時候才是正常。
▍繼續跳舞
我知道我這樣逃避面對有一天後作用力會反撲到我身上,我還是每天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就像開啟自動導航,我是我,人生的角色是人生的角色,那之間有非常巨大的落差,我心知肚明,總之就是在演戲,一齣長長的舞台劇。
我謹記羊男說的:「不過只能繼續跳舞。」還有在《挪威的森林》裡永澤說:「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下等人做的事。」我是個憋腳的二流演員,但還算敬業,我會繼續跳舞,就算燈光不在我身上,也沒人在意我的演出。
假想的舞台上BGM是Ray Charles 的《Born to Lose》。「我從生下來就繼續失去。」Ray Charles 唱著。「而現在我又將失去你。」
「所以跳舞吧。只要音樂還繼續響著。」羊男的聲音在暗處迴盪。
◍ 作者|村上春樹
◍ 譯者|賴明珠
◍ 出版|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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