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變成696,卡爾,你這麵團的方向也太有意思了吧!」吳爾芙又再看了一次榮格切出來的麵團,忍不住笑了出來,「如果你的手把麵團變成黃金,那就是 Medas 再世了!」
「Action speaks louder than words。身體知道的事情,比腦袋知道的還要更多?你再多說一點,沃夫!」明明榮格是照著澳福的方式在切割麵團,看著眼前莫名其妙跑出不同方向的麵團,大感困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中華帝國古代哲學家強尼孔認為他不討論怪異、暴力、悖亂、神鬼等違背情理的事情,不過那些都是在外部的情況。中華帝國有另一派哲學家,啊,就是把那隻猴子關進鐵爐裡烘烤的那位道士,他們相信只要透過冥想靜坐,會發覺到個人內在更多的力量。有可能在什麼機緣巧合下,你的身體發展出你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智慧,當然我們也可以說這是純粹的巧合,不多也不少。」
「怎麼聽起來是我身體裡面有原力?may the force be with me?is it good to eat?」榮格眉頭微微打結,似乎是在沉思沃夫所說的話。「還是說,我身體裡面有像那隻猴子一樣活蹦亂跳的能力,只是我自己不曉得而已?」
「你的身體裡面有沒有猴子,我不好說,我倒是想到,在中華帝國有一種說法叫做迴光返照,是形容一個人即將死掉之前,會出現人生跑馬燈,把他做過的事情都回想一遍。我不是說你就要GG了,而是你之前出現好幾次靈視,或許代表你的腦袋即將要壞掉。在這個情況下,你的身體自然而然接手一些事情,保全你的性命。就像我們中華帝國有一位武功很高的人,在他還是小菜鳥的時候,陰錯陽差被人裝進一個密不透風的袋子裡,搞得他喘不過氣快要死掉。結果當初陷害他師父的大壞蛋,也想要做掉這位小菜鳥,用了武功害得他動彈不得。沒想到這位小菜鳥卻因禍得福,那個不會破掉的袋子成為護持(holding)他的最好的環境,不但讓他免於外界的干擾,甚至他呼出去的二氧化碳反過頭來刺激他,加速他動彈不得的絕望感…」
「沃夫先生,這個故事聽起來怎麼像是在說卡爾就快要死掉了呢?」吳爾芙不解,「難不成你們東方人都認為瀕臨死亡是一件好事嗎?」
「啊,難怪你會有這個誤會。我剛剛說迴光返照,雖然是說人快要死掉之前會出現的情況,但也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所經歷到事件的演變:那個大壞蛋以為他已經成功的解決那位小菜鳥,因為被關在密不透氣袋子裡的他完全沒辦法發出聲音,大壞蛋才有心力再去處理自己的事情。結果那個密不透氣的袋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變成一顆圓滾滾的大氣球,到處彈來彈去,大壞蛋感到奇怪、要把它推開,沒想到小菜鳥身體裡面正反兩種氣息生生不息的流動、再加上從袋子裡吸不到氣,三種情況結合一起,促成那個大圓球爆開來,讓小菜鳥成了非常厲害的功夫高手。」澳福就他的記憶,將張無忌打通任督二脈的故事簡要地說了一遍,聽得榮格和吳爾芙兩個人一愣一愣的:「東方人的武術真的這麼厲害嗎?」
「我沒有練過功夫,這事情不好說,不過我從형切麵團的手法想到這個故事;因為那個功夫高手的門派,剛好有大大小小、正的反的圓圈和迴旋,就像是你撥弄麵團有正的和反的一樣。另外,你出現了無法控制的靈視、差點兒凍死在我門口,不但是你智性上的挑戰,也讓你從生死關頭走了一趟回來,所以我才會說你是迴光返照,既是知識上的,也是生命上的…」
榮格只知道但丁《神曲》走過地獄,沒聽過迴光返照這種說法,一時覺得困惑。他搞不清楚澳福哪裡來的這些說法,好像有點兒道理,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碰!」榮格突然手掌大力拍在三個麵團上,那力道之大,10隻森林蔥蝸牛也打成肉泥了。
「七傷拳?!」澳福大吃一驚,嘴巴張得比吳爾芙還開。那麵團上原本綿密成形的咖啡色肉桂醬紋路,或斷裂、或扭曲、或浮起、或凹陷、或變細、或擠壓…「傳說崆峒派的開山祖師木靈子使得一手靈動的七傷拳,在他之後就沒人練得齊了…」澳福沈吟停頓,隨即正眼看著榮格說出切口「反清?」只差沒除下腳上的襪子和榮格相認。
「叭噗!我聽你在叭噗!」榮格氣呼呼的沖著澳福說出兩個字,完全無視澳福忽然闇淡的眼神。「我搞懂了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你們東方人會武功,生活中充滿了各種和武功有關的用語,你一說你的同伴就了解。愛斯基摩人對雪的描述用字有上百種*,貝都因人說起沙子鉅細靡遺,武功對你來說像喝水一樣容易,我不會武功,也沒練過武功,自然也搞不清楚你在說什麼東西。何況,說好不提我靈視的事情,你又重提往事,(卡爾,是說好不提佛洛伊德)搞得我好像一無是處像個小丑!」榮格一口氣說了一堆鳥話,「呼~說完舒服多了~」
「…」吳爾芙從沒見過這麼生氣的榮格,嚇到不知所措,倒是,澳福先是一怔,竟然拍起手來,「Bravo, bravo!」
澳福的反應出乎榮格的意料,「沃夫,你…」
「형,恭喜你,這是天蠶變呀!」澳福雙眼閃閃發亮看著榮格,益發增加榮格的不安與好奇。「這不過是麵團,它也不會痛,了不起再等等發酵就行了。我瞧你這麼生氣大力的拍打麵團,肯定是你的內在有什麼地方開始改變了,不然不會有這行動。」
「…」吳爾芙和榮格都望著澳福,急切想要知道澳福為什麼看起來毫不介意,又為什麼要拍手。
「형,剛才拍那一掌時,你感覺如何呢?」
「太,太太*,耶呀!太爽了!」榮格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眼前出現白色硨磲、黃色瑪瑙、閃亮黃金、閃閃白銀、圓潤珍珠、七彩琉璃的大千世界;「我從來不知道有這種用力拍打物體的方式,而且還不會造成傷害。從小父親就告誡我,上帝不喜歡發怒的孩子,人在世上要行義、不可做惡,我們蒙受上帝許多祝福、要喜悅…可是,很多時候當我不開心或憤怒或難過,我只能緊緊握著拳或者是對著石頭或木頭或沙土說話,完全無法讓這些負向的情緒出現…沒想到我剛才用力一拍,你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鼓勵我,甚至恭喜我…我…」榮格摘下眼鏡,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滴,連帶也掬了一把鼻子上的汗珠,重新戴上眼鏡後,「讓我們一起酷!(Let’s cook!)」
「Say my name~」澳福微笑看著榮格,好像已經預見了這個情景。
「你只是在帶我和安東妮做麵包而已,又沒什麼。」
「Say my name~」澳福又再問了一次。
「臥虎?」
「형,你…」這回換澳福嘴巴合不起來;「…你怎麼知道洒家渾號?!」
平常澳福對榮格或吳爾芙口齒不清早習以為常,畢竟德語系要能發出「於到切,並音奧」「膚入聲」標準的漢語讀音簡直是難上加難,因此只要是聽到 wolff、wolf、wolfe 之類的讀音,澳福都認為是榮、吳兩人在叫喚他,自然而然也就答應了。
榮格也說不上來何以發出臥虎的拼音,和沃夫、wolff、wolf、wolfe 有那麼點兒相似、卻仔細能聽出不同。在肉桂捲麵團不知怎麼從6翻成9的這天、在海森堡尚未發表《論量子理論運動學與力學的物理內涵》的「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的這天、在工作枱上麵團有如巨蟹座符號♋與太極符號☯以及Book of Lambspring, Plate I: Two Fishes are Swimming in Our Sea 兩條魚的這天、在萬曆十五年已過而書本尚未出版的這天,澳福從榮格口中聽見他許久未曾被叫喚的渾名,內心波濤洶湧,手上卻不自覺將榮格手上接過來的擀麵棍折斷。
彷彿一切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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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太,tight tight t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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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十五年》,英名書名:1587, 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 The Ming Dynasty in Dec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