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lan一直都是很做自己的導演,當然這世界上做自己的導演非常多,但哪個導演可以拍自己想拍的電影,又能同時賣到上億美元的票房成績。在好萊塢能跟他一樣票房與自我藝術雙贏的導演,我想只有卡麥隆而已了。這次奧本海默,更能證明他完全只想拍自己東西,從不跟商業妥協,甚至近期還透漏絕不拍超級英雄電影。
奧本海默這次有三種敘事線來呈現他的故事。分別是1940年奧本海默主線故事、1954年原子能委員聽證會故事線、1959年史特勞斯國會聽證會,三個敘事交叉,依然秉持導演最愛的時間線元素。但不同以往的是,奧本海默是個標準的偉人傳記片,諾蘭卻選擇科普路線風格,就像單純上歷史課一樣,使的觀眾可能會有的吃不消,或感到無聊,可能一直演到三位一體試爆才感覺有些戲劇效果,中間一堆歷史人物過場,使很多觀眾可能吸收不良。但這種拍法,只更能證明諾蘭是近年來少數,能做到高度還原歷史的導演。這年代要在電影上,看到很忠實歷史的歷史片,還真的找不到呢
他有拍歷史片的才華,不像雷利史考特還會在歷史上做一些小改。而諾蘭挑奧本海默的歷史來拍,更讓我覺得他並不是為了歷史而拍,而是為了科學而跑去挑科學歷史來拍。從以前作品來看,《記憶拼圖》、《全面啟動》、《星際效應》、《天能》,都像是在教育我們怎麼認識一些科學知識一樣的電影。學到五維空間、潘洛斯階梯、熱力學、順行性遺忘症,看他電影都會覺得長知識了,除此之外,他的知識又是很重要的知識,要怎麼理解夢境、黑洞、時間怎麼逆轉,這種攸關人類存在的知識,似乎一定要了解似的。
奧本海默,當然也是。因為奧本海默絕對是在歷史橫流裡面,影響人類最大的前幾名人物,以物理來說他或許是影響最大的人物,因為他發明了原子彈,使得這世界可能隨時毀滅。這個人就是奧本海默,是個絕對不能被大家忘記的人,一個絕不能被忘掉的歷史人物。
看到奧本海默眼前的意象,玻璃、池塘上的漣漪、雨水、還有地球上的核爆連鎖效應。就證明他已經知道,這東西會毀滅世界,但這些都只是他的直覺,所以他還是做了。如今這核爆會不會毀滅世界? 這件事情到現在還一直不斷繞著我們。像電影裡所說的:「你給了人類自我毀滅的力量,但這世界卻毫無準備」所以諾蘭不是在拍歷史片,他是在拍一個很接近我們生活的一個當代災難片。隨時隨地,我們可能都會像愛因斯坦講的,可能會回到石器時代,當今核武越造越多,中國核彈、烏俄戰爭,隨時我們都存在於一個核能危機裡面。這電影就是在提醒我們,這種危機。
有沒有感覺到,人類隨時都活在滅亡的危機裡面? 又是一個存在問題。
回到奧本海默,必須說席尼墨菲演的非常好,眼神中的矛盾,到底奧本海默在核武的發明上,有沒有感覺到道德上的譴責。很明顯諾蘭一如往常,就像全面啟動的最後陀螺一樣,不給答案,這電影最後就一直纏繞在道德譴責這種不安分得氛圍裡面。奧本幻想中的歡呼腳踏聲,已變成夢靨般地突襲,歡呼聲中有人哭有人笑,他手上沾滿日本人的鮮血、卻又成功阻止了戰爭,在奧本海默本人也錄影片講過,在當時他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更阻止戰爭。但他到底有沒有做錯事? 如果沒有又在不安什麼?
杜魯門總統都說過,人們不會記得誰發明原子彈,只會記得使用它的人。看似不想理會奧本海默的良心不安,但實際上好像也是如此。發明歸發明,使用的人才是要揹負最大罪惡感的人吧?
但這種道德罪惡感依然繞著奧本海默,所以再三位一體試爆後,他就講說了「我現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但當初他在池塘邊與愛因斯坦對話時候,早就知道自己是世界毀滅者了,但他還是去做,做了之後又後悔。最後原子委員聽證會,不斷被逼問道德感問題,史特勞斯不斷地黑化奧本,甚至被誣陷為蘇聯間諜,不斷與共產黨員有來往的他,到底有沒有心存惡意,似乎有又沒有,有嗎? 這個人曾經想毒死自己教授,在結局明知道有核浩劫,卻還是選擇發明。政府最後在晚年,除去奧本海默政治汙名,給予他恩里科·費米獎,在愛因斯坦眼裡,這根本就是政府自己利益問題,從來不是真正想表揚科學家。
然而這道德上的抉擇問題,在奧本心中似乎是對又是錯,外人的評價也是兩面刃,自己的良心也是。如電影開頭的普羅米修斯隱喻,一開始覺得隱喻非常貼切,奧本就猶如普羅米修斯,把核武器這危險東西帶到地球上,但他會不會被宙斯給懲罰? 我看完後我覺得這種事情是沒有答案的。
看著諾蘭把核爆拍的這麼美,難以想像這種恐怖的東西,竟然在奧本眼裡是美麗的,就像遙遠宇宙天際的宇宙黑洞一樣美。宇宙黑洞也是恐怖東西,但是奧本在電影中述說宇宙黑洞,卻是講的欣喜若狂,頗有熱情,就像個死神。
或許這就是一個科學家對於自己作品的自然欣賞,不論道德決擇,科學突破就是個值得開心的事,然而電影中道德譴責,終究還是一體兩面,道德標準還是難以定論的。所以到底真正的道德正確是什麼呢? 奧本到底算不算害了地球,這就留給觀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