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星星的墜落1

端午剛過，艷陽驅散了行人，夏蟬震天鳴叫，彷拂帶著某種報復人類的歡快，警衛室的冷氣已經調到19度，張志豪依舊滿身大汗，只能能趁四下無人，把身體貼近顏色突兀的直立電風扇；上個月開管委會時，張志豪提議要換一台變頻式冷氣，雖然警衛室坪數小，但原本的窗型冷氣早已不勘使用，噪音大、耗電不說，冷媒也不冷，值班警衛常熱到穿不住襯衫，多開幾顆扣子，就遭住戶投訴衣衫不整、有礙觀瞻，鬧到物業主管那去，幾個年輕警衛抱怨連連，拜託張志豪替大家爭取權益，身為元老級前輩，張志豪覺得替大家發聲也是理所當然的，再說，這個社區也是本市喊得出名號的建案，一間好的警衛室自然也該是房價的標配，但張志豪的提議，不但在大會上被一口否決，還被住戶冷嘲熱諷一番，張志豪本就口拙，也只能默默閉嚨，誰叫有錢人想的跟你不一樣，所以人家買得起房，你只有替人巡邏的命，張志豪走到地下層的回收處，熱氣混和著各種物件氣味襲來，他直覺閉氣，盤算著得去買台涼風扇才行，那台顏色鮮艷的風扇正巧入了他的眼，便把它撿了回來；期待落空的年輕後輩們表面上感謝張志豪，背地裡卻盡是說他的小話，張志豪經歷過太多，早磨出充耳不聞的生存之道了。

  時間逼近二點，張志豪著磨著得出門巡邏，抬頭發現牆上的時鐘不知何時已經不動，指針停在十二點零五分的位置，從牆上取下時鐘，在抽屜裡尋找電池要換上，突然一聲轟天巨响傳來，把他嚇了一大跳，想起C棟似乎有住戶在裝潢，難道是沒做好安全防護？幸好白天社區沒人出入，否則真是太危險了，張志豪把視線轉向分隔監視錄影畫面想要確認，瞬間臉色刷白，顫抖的按下直通警局的報案鈕。

花園中庭拉起了封鎖線，墜樓身亡的是十六歲的高中生凌鈞，死者並非社區住戶，而是十二樓住戶歐以翔的朋友；歐以翔因為外表時尚，大家私底下叫他歐巴，資料登記，他一人獨居，行事低調，出入時間也不固定，只是越是低調，越容易成為大家口中的談論對象，物業管理人員如同這個社區的血脈，輸送著每一戶的八卦消息，年輕帥氣的歐巴擁房獨居於此，卻從不見有訪客出入，怎能不引來想像，而今又有個未成年的年輕男子從他住處墜樓，加上警方初步研判凌鈞身上沒有明顯他殺痕跡，不排除自殺可能，歐以翔也在偵訊後被釋回，瞬間各種流言蜚語不逕而走，二個男人共處一室，怎麼可能會有一人自殺，而另一個人卻毫不知情的狀況？張志豪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目擊者，但對於當天的事，他隻字不提，他怕想起凌鈞的眼睛，知名社區少不了會有一兩椿跳樓事作，張志豪不是沒遇過，為情所困的、為錢所逼的，但庱鈞有些不同，現場沒有大量血跡，他就像一具被丟棄的人形玩偶，四肢有些扭曲，一雙大眼在他蒼白削瘦的臉上不成比例，那雙眼睛不是驚恐、痛苦或憤怒，而是一種似笑非笑，他在死前最後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