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解釋的人生,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刻,在我心中的疑問好似多深了一分。努力書寫著懷有自我意識的文字,卻還是在他們埋沒的瞬間失去了方向。
在緊繃的段考後,一場史上最長的清明連假提著裙襬悄悄降臨,就像是特地慰勞學生平時的辛勞般。三天短暫,四天難捨,五天奢侈且難以想像,如果不是處於升學的緊張時刻,我想我一定會高興地上竄下跳,大聲地告訴世界我的欣喜,並且計畫好接下來五天要去哪裡出遊,將書本堆在學校抽屜裡積灰塵,享受這天時地利人和的狂歡。
可惜事與願違,自從時間倉促地奔至高二下學期,我的那顆心便不曾體驗草皮的滋味,簇擁在它身邊的只有不斷吹向遠方冷冷寒風,吹得它瑟瑟發抖。
星期五最後一堂課鐘聲響起,明明不願將厚厚的教科書塞進那不堪摧殘,早已有些許破洞的書包,害怕居於人後的自傲心卻在此時掌握身體的控制權,霸道且嚴肅地命令著雙手從抽屜翻出一本本教科書,逼著書包敞開自己的身體,接納它們。在這個過程中,我感覺的腦袋似乎也被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填滿,變的昏昏沉沉。
難道正如無數行走於街上的行人所言一般,我即將失去最珍貴的東西。坐在返家的公車座位上的我,眺望遠方,感受著因紅燈而停下的公車止不住地顫抖。寬敞的馬路上擠滿了許多與我一般歸心似箭的車輛,他們於紅燈停下,又在綠燈亮起的瞬間咆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馳向前,奔馳向前不因任何事物停下。在這個磅礡廣大的車流,但凡有一部車輛停下,得到的不是耐心等待與溫柔關切,而是後方車輛無情的喇叭聲。
「逼——」尖銳的聲音劃破我手中緊握著的護身符,恐懼、失敗、孤寂、厭惡一一現形於我的面前,他們面目猙獰、齜牙咧嘴地將手伸進我的心裡,一人一樣偷走我珍藏的東西後,化作四團青煙,頓時消散。
「還給我!」我試圖伸手去捉,卻早已太遲,感受著空盪盪地心窩,有股難以名狀地空虛震懾住我的身體。
他們偷走的到底是什麼?努力翻找著記憶,那四樣東西在離開我體內之時,就已賸下模糊的背影,失了形體,失了它們曾經的位置。
苦澀的情感被簡單的鋼琴曲引出,多麼優雅、華麗的樂器,蘊藏著古人的智慧與巧思,熬過千萬個日升、日落,滋養了無數個寂寞的靈魂。黑白琴鍵緊密的排列在一起,三五踏板安穩地在底下支撐每個音符的重量。彈奏著的十指,穿越時空的限制將那一個個無聲音符轉換成動人心扉的旋律。
似《赤壁賦》裡蘇東坡諦聽洞簫客吹奏的蕭聲,感覺那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般,我聽著耳機流出的那本是令人舒壓放鬆的鋼琴聲,感到無可名狀的惆悵。由散落音符串聯的旋律中散發一股強烈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情感,對此刻心事重重的我來說是一枚殺傷力極強的催淚彈。昏暗的環境放大檯燈的刺眼,轉頭望著潔白書桌上,由各式科目課本所堆疊而成的教科書山,我的眼眸不禁花了起來。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我似乎從來沒有細細想過,就像我總是將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般,眺望未來,卻忘了凝視當下。於是不懂一月梅花香,只求三月櫻花美,不懂在痛苦、平庸的現在中,找尋一抹非凡的樂趣與足以成就未來的教訓與經驗,只好高騖遠地認定自己未來的道路一定璀璨遼闊。
或許我應該好好坐下來,泡一杯清香悠遠的綠茶,小口小口地啜飲著那微澀澄澈的液體,感受那徘徊於舌根的甘甜。靠外力尋求的平靜始終無法壓制住心底的驚濤駭浪,那些回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在我臉上留下火辣辣的印記。
我是什麼?人生又是什麼?人人都說青少年會迷惘是很正常的事,但這股既清醒又迷惘的感受又有誰能夠解答?我既勇敢又懦弱,既堅定又害怕,從創作中得到的平靜也因逐漸開闊的視野,而蕩然無存。失敗的種子此刻早已成長為參天神木,遮擋一切陽光。
或許就這樣「湊合湊合」選擇未來方向就好,以後的生活也「湊合湊合」,沿途的風景也「湊合湊合」,就連生命的終點也「湊合湊合」好了。
我只要「湊合湊合」。難道我只能「湊合湊合」?
不,我一定不只這樣而已,我曾從文字中找到希望的種子,並深植於心中。數千個日子以來,它接受偶然降下的甘霖,總是閃爍的陽光,縱使有些時刻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但它始終不願停下成長的步伐。
一次次地以它的成長撼動那陷入死寂的土壤,正如春日在泥土裡翻騰的蚯蚓般,將埋在深處的希冀、純真、感動即夢想重新翻出,充斥著那由滾滾時光引發的感傷。我相信一切都不只是一個夢,那用青春換來的經驗;那由感官換來的體悟;那由淚水換來的成長;那由歡笑換來的陪伴;那由犧牲換來的和平;那由災難換來的團結;那由溫柔喚回的溫度;那由文字換來的共鳴,這一切都不該只是一場夢。
無論是邈古又或是現今,總有那一群人,一群人無論風雨,依舊用文字記錄下人生、時代與環境的每個重要且平凡的時刻,等待著另一群學識淵博、心意真摯、鍥而不捨、甘之如飴的學者解讀他們留下的珍貴遺跡,讓相隔千年的心能夠彼此共鳴。
這是令人著迷的,也是我想,也願意傾注自己所有生命投入的事。吾生須臾,長江無窮,無窮的長江乘載著不朽的故事,須臾的生命也可閃耀如亙古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