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的復仇是我們最難以理解的部分,因為正義跟復仇這兩件事情並不能畫上等號,正義應該去除對於自身的情感,而達到一種公平的處罰行為,但復仇純粹是感性的,是發洩的,由情感所支撐,沒有事實的基礎和根本不需要事實的基礎。
因此,並沒有所謂的正義的復仇,我們所見證的不是正義,就是復仇。
那麼,韓劇「黑暗榮耀」中的劇情是正義還是復仇呢? 很明顯的,它朝向正義,反派角色的敗亡大多是因為他們自身的道德和法律的行為缺陷,而正義的行使者文同垠/宋慧喬,只是將他們自身的缺陷展現和暴露出來,並且讓原已非常瘋狂的計畫變得更加瘋狂跟難以預測。所以雖然她口口聲聲的說他所做的行為是復仇,但其實在編劇的鋪陳設計下,這是一種替代性的正義行為,一種當現有的社會結構無法滿足的不義狀況產生的時候,另一種平復不義的手段。所以,「黑暗榮耀」的復仇,其實是一種替代性的社會規則(霸凌者應該被社會懲罰/而懲罰的意志大於懲罰的行為),並在規則的基礎框架上產生一定程度的後果。在這種狀況下道德並沒有消失在所有人的行為中,它只是選擇性的出現或在某些關鍵性的時刻隱身或被替代。這也導致,宋慧喬組飾演的文同垠並沒有因此獲得復仇的情感上的興奮和喜悅,她成為了正義意志的推進工具,同時持續地負荷身為受害者的創傷。
相反的, 復仇是一種情感的表現,是讓肆無忌憚的衝動與情緒壓制理性的一種行為。因此,復仇會獲得一種當下產生的快感,就像人們觀看藝術作品時片刻消失的靈光一樣。復仇者沉溺在他負面的情緒和對世界架構的想像之中,因此他的正義並不是普世性的,但在復仇的那個瞬間,復仇者的正義即是他的世界的普世性,這也意味著復仇這個行為在對世界的框架的理解上是排他性的,無法讓復仇與復仇之間產生溝通與共享, 即使這是一個像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東方快車謀殺案》一樣全員犯人的榮譽處決,每個人仍然為復仇給與不同的理由。
從這個角度來看,馬丁麥克唐納的電影《意外》透過女主人公蜜兒芮德海斯夫人的行為探討復仇與正義之間的距離。蜜兒芮因為女兒的冤死在城鎮公路上架起了三面廣告看板,時時提醒著自我身上的不公對待,問題是,其它城鎮的居民卻總是勸她放下,而司法跟警察體系,不過是將本案作為社會機制日常下的某一樁案例,雖然處理上不積極,但卻沒有重大的失誤,作為警察局長的廉威洛比亦不是一個庸庸碌碌的反派角色。於是,蜜兒芮的行為只能被認為是復仇。只有當她放棄了復仇,她才能接近正義,因為所謂的正義,其實是來自於對於個人情感的克制,而復仇則是情感的偏執,她不需要徵求其所處的生活環境的理解。情感的偏執,可以非常迅速的從一種個人行為變成是一種社群的集體氛圍,最終成為一種集體的政治態度,並進行認同政治的行為動員。當然,這已經離我們想要討論的主題有些遠了。
當然也有一種電影型態是正義與復仇同行的愉悅,這隱藏著正義的偏執與可操作性,而我們所看見的其實並不是正義,而是一種政治意識形態與文化帝國主義,這就是90年代美國的動作英雄電影,以及那些漫威電影。這些超級動作英雄可以非常開玩笑似的去懲罰和屠戮恐怖份子,同時在私人的價值觀和普世的公理正義之間取得一個微妙的平衡,並且租斷觀眾對於兩者矛盾的思考,進而產生出一種類比挪用的政治意識形態判斷。例如,對於中東恐怖分子和反派的刻板印象。
中國的動作電影希望能夠達到好萊塢動作英雄電影的高度,傳達中國的英雄也能夠介入世界秩序,但這沒有任何的說服力。就像成龍和約翰希南的《狂怒沙暴》,應該成為英雄的傭兵卻演成了打雜的小丑。
《狂怒沙暴》的故事說中國綠泰石油公司在中東煉油廠遭武裝分子連日襲擊,保全小隊由羅峰領導,前去撤離員工。同時,克里斯過著平靜生活,但村莊缺水,需資金,被迫參加弟弟亨利的僱傭兵任務。撤離過程中,沙漠風沙使通信中斷,僱傭兵伏擊車隊,人質中有程教授,掌握管道密碼。綁匪得人質後殺亨利,企圖輸油至油輪。羅峰與克里斯碰面,合作阻止歐文的陰謀。
看完這段話,難道有任何有助於我們理解這個曾經佔據各位家庭電視螢幕短暫時間的電影有任何的合理性嗎?我們認為英雄電影伴隨的正義命題,一種為他者付出的舉動,當身處於一個不合理的環境時,命題便不再有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