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的眼球在眼眶裡轉呀轉的,很努力的在想一個能說服眼前人的說辭,同時也觀察著嚴長律的表情,揣測著他知道多少,是不是在詐自己?
「我聽妳說,但是妳可別想用騙小孩那套來唬我。」嚴長律一派輕鬆的任她打量。
「我是暫時留在人間不錯,但這是受人所託。」長明解釋了一番李雲家裡的變故,隱去了自己昏迷的那段,直接跳到了虛仁拜託她照顧他們那兒,整段說下來合情合理,她是愈說愈順。
「妳那時候走的很匆忙,我從城門外狂奔到宋家時,妳就不在了,不告而別就是為了照顧他們?」嚴長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乍聽合理,但他就為了這種事情被拋下了,完全不能接受。
哎呀!疏忽了。長明立刻又道:「哎,你別急嘛,我只是先解釋了我在這裡的原由呀。」
長明一邊說著安撫之辭,一邊腦袋急速運作想著如何圓上。
嚴長律搶在她想到什麼前先開口,像是怕她失憶一樣前情提要了一番:「我回城那天發生了大事,本來可能會就此全員葬在城外,就在這危急之際,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把大地裂出道大口子,正好把鮮于人的軍隊隔在另一頭,這才撿回了一命。」
「長明,我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天意,就這麼巧的從那天起妳消失了。」嚴長律說完看著長明,示意她可以繼續解釋了。
長明看著嚴長律來勢洶洶的樣子有些頭疼,很難瞞混過關阿,長明再開口明顯有些氣虛:「我是真的突然有點事……」
「我也很想相信一切如那仙人所說,妳是另有任務回天上去了,可是總有個聲音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全部都是因為我。」看著長明的表情也逐漸凝重起來,嚴長律仍是說道:「我很自責。」
上次見面時,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裝做沒事,不想讓她察覺到一絲沉重,但在這個無限接近真相的時候,他忍不住了。這兩日的從旁觀察,看著她穿著樸素粗糙的衣服每日早起忙碌到晚,像個平凡人一樣為生活團團轉,他心沉澱澱的說不出的難受,無法忍受她再說一堆謊話哄騙自己。
「如果妳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只能揹著這些自責過一輩子了。」嚴長律又往長明心裡扔一塊大石頭。
長明果然呼吸一窒,腦中那些正在編織的藉口瞬間散去,急忙道:「你別胡說八道!」
明明說好要讓他這輩子都開心的,卻搞成這樣,自己是不是太無能了?長明有些沮喪,當她昏迷醒來發現幾乎喪失所有法力的時候,都沒有那麼沮喪過。
「我只是希望妳不要隨便搪塞我,我有眼睛會看、我有自己的判斷,就算妳說事我無從驗證,我也能選擇不信。」嚴長律可沒見她沮喪就心軟,擺明了堅定態度要探究到底。
見他一臉堅持,長明深吸了口氣又長長的嘆息,仔細想想事到如今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畢竟他連自己是仙人這麼荒誕的事都能接受,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原來不說,只是太突然又太奇怪了,她本意是想默默守護著他的ーー雖然實際執行起來也沒有多默默,但那不是重點!
既已經下了決心要說,她便不再苦惱怎麼圓謊,倒是一瞬間有些豁然開朗。
但真要開口還是有點艱難,長明幾次張口卻又沒有吐出一個字來,不管是要再次面對那個結果、還是要親口說出自己的無能,都超乎想像的困難,嚴長律倒是耐心等著,沒有打斷她。
她掙扎了一會兒,換了個方式陳述:「我先和你說一個故事吧。」用第三者的角度,也許會容易一點。
「好,我聽著。」他很平靜的看著她,表情讓她放心,不管說了什麼自己都能接受。但嚴長律的內心卻也沒那麼平靜,好像他等了一輩子,終於等到這一刻。
「人間的惡念,像是絕望、怨恨、詛咒等等情緒若是大規模聚集,便產生魔氣,魔氣會在月食之夜、至暗之時找個宿主趁機進入人間,有了宿主便能為禍人間,通常這個宿主便是那個時刻出生的嬰兒。」
「千年前,有個孩子出生之時被魔氣入侵,於是天庭派了一名天將下凡,要將那孩子殺死在襁褓中。只是那名天將見孩子的母親一臉疲倦但神情滿足的抱著他、又見那嬰孩單純無辜一臉安詳的模樣,便動了惻隱之心,在一番爭取後,天庭同意讓那名天將看著那孩子,只要那孩子不入魔,便不取他性命。」
長明說到這,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嚴長律,嚴長律接受到這個眼神略一思索,猜道:「所以,那孩子最後還是入魔了?」
在長明一臉震驚的表情下,嚴長律又猜:「那孩子……就是我?」
「都讓你猜完了,我還說什麼!」長明瞬間氣結,好不容易醞釀好娓娓道來的情緒,也做了一個不錯的開頭,這人竟然直奔結局,完全破壞了她說故事的節奏。
「所以這一世……妳也是奉旨下凡看著我,防著我入魔的?」嚴長律猜到這,胸口突如其來傳來一陣悶痛,原來以為的她對自己有什麼其它別的情意,可笑都是自做作多情,自己不過是一個人間隱患罷了!
莫非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忙,只是為了防止自己入魔?看來別說是救自己了,恐怕是來殺自己的。
「噗!」眼看嚴長律臉色漸白、萬念俱灰,長明卻很不合時宜的笑了出來。
「妳笑什麼!」嚴長律氣惱。
「別胡思亂想了,你還是聽我說吧。」本來緊張的氣氛,在這一來一回中,不知不覺放鬆了,又找回來了以前相處那樣自然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