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四：沒有煙癮的煙槍）

我是個沒有煙癮的煙槍。

從小因為爸爸一直有抽菸的習慣，所以我不討厭菸味，甚至在他過世之後還有點懷念，不算討厭也不算喜歡的菸味。第一次抽菸是在朋友的婚禮上，酒酣耳熱之際，陪著抽了第一根涼菸，說不上討厭但也沒有喜歡，香菸是空虛的燃燒時間，邊抽邊浪費掉時間，好像抽煙才能感覺到生命的流逝一樣，白色雲霧讓人知道我正在做「一件事：感受呼吸」。說著抽菸讓人紓壓的友人吞吐著她的時光，而我陪在身旁，他享受時間的流逝，我享受陪伴。

父親是無情的抽菸機器，睡醒就要抽，看電視要抽，彈吉他要抽，想事情更要抽，隨時叼著一根菸，任何姿態的父親都可以含著他的黃長壽；朋友是消磨時間的抽菸，煩惱的時候抽，吃飽飯後抽，沒幹嘛的時候抽，低著頭點菸，蹲在樓梯間或廊前台階上，低著頭叼著菸嘴，看起來特別寂寞而憂鬱；我只有兩種場合抽菸，和朋友的交際菸及獨自在家中客廳抽菸，時至今日我依然覺得抽菸很空虛，但看著燃燒的火光，感受活著，我的淡菸說時光有在走。

點菸時打火機和菸必須與視線齊平，因為燒過瀏海，這個姿勢最正確，點燃後我習慣仰頭，看著天花板的燈吸氣，再將視線放回水平面，吐氣，盡力仰著頭讓煙可以直直的往上飄，一口兩口吸氣吐氣，時間的流動突然有了刻度，火光說「有的，有的，你正在死去」，偌大的客廳、七十五吋電視、暫停的Netflix、白當細長、一個人、菸灰缸、三人座貓抓皮沙發以上都靜止著，只有時光流逝，伴隨著輕煙，有時候我覺得安靜舒適和寂寥只是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本質是一樣的。

我並沒有寂寞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