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書店之後,最大的收穫是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像是愛書人、想要開書店的人、文化人......等。另外被記者訪問的機會也大增。
有過一面之緣的記者,在書店開幕不久後,跑來問我:「聽說你會開書店是因為和老婆的關係?」一副故事獵奇者的眼睛和鼻子,這裡看看,那裡嗅嗅。我不明所以,臉上寫著疑惑。她解釋說:「有人說,你和你老婆因為在書店認識,你們才會開書店。」
「應該不是吧?和事實有很大落差。」心中正滴咕著。
「嚴格說起來,是書店延續了我們的情緣。」只好這麼說。
「可以說來聽聽嗎?」她對這樣的故事表達了高度的興趣。剛好那天下午難得有空閒,有機會讓思緒飛回過去,串起點點滴滴過往回憶。
那年二十三歲吧!剛退伍,正準備插班大學,選擇了社會學系作為努力的目標,而且以台大社會系為第一志願。考試科目除了考國文和英文是共同科目之外,還要考所謂的「專業科目」有三科:社會學、普通心理學和文化人類學。
文化人類學這考科,透過五專學長問到了台大當年所用的版本,是巨流圖書出版,基新(R.Keesing)所寫的「人類學」三部曲,其中第二冊的「文化人類學」,正是上課的教本。收這樣訊息,我便展開了尋書之旅。
在台中山線地區,要找社會人文的書籍,只能寄望火車站前那家最具規模的三民書局。那時書局還在三民路上,豐原客運總站的對面,一樓加上地下室的格局。
記得那一天是一個料峭春寒、還暖乍寒的春日午後,我從鄉下老家騎著老爸老舊的野狼摩托車來到三民書局,直接走進地下室一樓,逕走向我早就知道的「社會人文科學」書櫃的位置。就在要到達目的地之前五步,我緊急煞車,停下了腳步。一個背影十分熟悉的女孩正在那書櫃前挑書,我正看著她拿下了淺黃色書皮的「文化人類學」。正是基新所寫的那一本。那書的外貌,前兩天我才在台中省立圖書館確認過。
更讓心跳幾乎停止的是,這位女孩,我是認識的,是曾經讓我緊張到說不出一句話的同校學妹。我暗戀的對象。當兵前的那次生日,死黨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張她的照片,作為生日禮物。一直珍藏至今。
「是你?學長!」她驀然轉身發現了我,說:「好久不見!」
她老是習慣叫我「學長」。
「嗯,好久不見!」我右手抓抓後腦杓的頭髮。
「來看書?」她問。
「嗯!來看書。」我反問:「來買書?」指了她手上來的那一本。
「對啊!插大要考什麼人類學,所以想要買這本。」
「你也在準備插大?」我好奇地問。
「是啊!你--也--在準備?」她慧黠地問。
「對啊!」我點點頭。
在慌亂之中,那本書被她買走了,我也沒來得及問她的聯絡方式,甚至沒問她打算考什麼學校。但,我心中十分清楚,清楚地知道,所有插大會考文化人類學的學系,只有台大社會系。
三民書局後來一直沒有再進那本文化人類學。我只好跑到省立台中圖書館借書。我一直續借那本書,長達三、四個月。到期了,拿去還,又立刻續借。簡直是霸佔,直到插大考試結束。
事後證明我們報考台北同一所學校的社會系,寫考卷時她就在我觸手可及的旁邊。最後,我考上了,她卻落榜。雖然插大考試時,文化人類學獲得高分,進了學校之後,依照規定還是必須補修這門課的學分,因此終於正式地買下基新所著人類學三部曲作為上課之用。
雖然書店的巧遇,又上同一個考場,讓我們又聯絡了一陣。因為我北上進大學研讀,她在家鄉上默默工作,聯絡也是斷斷續續。直到我大學畢業,也開始工作,我們又聯絡上。這次我把握住了,沒有讓機會再次從手中溜走。讓兩本文化人類學有機會放在同一書櫃裡。
還沒開書店之前,被一位摯友看到家中書櫃上,有兩本文化人類學,他狐疑的問:「你們家為什麼需要兩本『文化人類學』?」我和太太笑說出那段書店巧遇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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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家裡會有兩本文化人類學?」我這樣問記者,然後自答:「大概就我們家吧!」
澄清了我和太太並非在書店認識,卻是在書店巧遇了我們的幸福。我們更願意經營一家延續幸福的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