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進戲院看《第一滴血3》,看約翰藍波開著坦克跟雄鹿攻擊型直升機對衝硬幹,腹部中彈還在傷口塞滿火藥點燃來止血,看一團火光從腹肌縫隙中噴湧出來,小男孩真的看呆了,同時也崇拜極了。
兒時看完藍波,一度幻想長大成為軍人,但仔細想想,應該是這部暴力電影給予我延伸的想像——成為螢幕中綁著頭帶,裸著結實上身,雙手夾著著機槍開火的殺人武器。
現在回頭看,上個世紀的藍波、終極警探、魔鬼終結者系列,到後來的即刻救援、捍衛任務、私刑教育系列,幾乎每個世代的小男孩,都有屬於自己記憶的暴力電影誕生,來伴隨成長。
前陣子《私刑教育3》上映,沒意外應該是整個系列的句點了。回顧整個系列,觀眾除了愛看主角痛扁壞人外,也對丹佐華盛頓飾演有情有義的特工麥考很有好感。我會說他是一個比羅伯派汀森更稱職的社區型蝙蝠俠。
主角麥考的故事會花很多篇幅在描述他跟社區友善聯繫,鋪陳角色人情味跟情感的一面。但在壞人出現,通常是弱小的老弱婦孺受辱、受暴。目睹一件件壞事發生的主角,就會露出嚴肅的表情與危險的眼神,並逐步揭露角色『暴力』的另一面。
麥考開始主動接近壞人,但通常他並不會一言不合就立刻殺人,而是會讓對方選擇(例如乖乖離去全身而退),而壞蛋會先是呆住,接著哄堂大笑的嘲諷,接著他會跟著笑,並且預告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例如他接下來要殺光整個房間的人,而且只花16秒這種大話,壞蛋當然是笑翻,接下來他會『說到做到』,用沈著狠辣的招式招呼一輪,直到面前的惡徒全倒下。
很好看,很過癮,也是影片的真正賣點。但,等一下,雖然是懲奸除惡,但這場面未免也暴力了吧!我們甚至可以看到麥考是整部片中最為暴力的角色。
不論是直接死亡威脅的暗示與警告,折斷第一個上前的惡徒手腕,來向暴力集團黨羽展示手段以殺雞儆猴,大開殺戒時,會向著惡徒露出見到好友般的白牙燦笑,對最後的終極Boss,則是把觀眾當成羅馬競技場的市民在取悅,展示凌遲式、甚至帶著公然羞辱意味的處刑。
布萊克史奈德的『救貓咪理論』提到,除了讓英雄救貓咪之外,懲罰將貓咪踹下門廊的惡徒,也能提高觀眾對主角的喜愛與認同,顯然在這種狀況下,暴力是被允許的,甚至鼓勵的。
說到這裡,你一定很好奇,電影的暴力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暴力跟娛樂能畫上等號?越暴力等於娛樂價值越高嗎?只否只要是以正義為名,主角就被允許無上限的使用暴力呢?
在開始聊電影的暴力之前,其實,大家從小聽到的故事,就已經充滿了暴力。如歐洲的童話故事《小紅帽》。
最早的佩羅版本,其實和我們熟悉的版本不同,結局是奶奶跟小紅帽被野狼吃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它的誕生是為了教化道德,要女性保持貞節。但後世傳頌的原因除了道德,更可能是其中隱含的暴力與色情。
但後來開始有不同的版本,最熟悉的版本是小紅帽靠自己的智慧脫身,大野狼被奶奶煮香腸的熱水燙死,但其他也有如《大野狼與七隻小羊》的結局,多行不義的大野狼被剖腹,主角被救出後,把石頭縫進野狼肚皮,讓他跌進水井淹死。
其實小時候讀到野狼翻臉吞人,再被剖腹慘死,對當時小小孩的我,心中震撼驚悚是巨大的。但另一方面的感受是:結局主角存活、善惡到頭來有所依歸,也令人心滿意足。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使整件事情,包含暴力,變得令人可以接受呢?
一個非常經典也陳舊古老的架構,讓善惡的價值經歷了一個平衡的過程。
1. 『價值平衡』——故事開始前,我們主角或良善一方,呈現讓我們能投射認同的對象,與我們習慣的生活方式。
2. 『價值失衡』——反派,為了自私的理由,罔顧他人的立場跟感受,試圖減損善良一方的價值。
3. 『價值再度平衡』——主角意識到必須行動並採取行動,或是獲得外部助力,讓反派的價值減損直至死亡或離去,一切秩序歸於和諧。
這『價值平衡架構』,靠著減損反派的價值,來保護己方價值,此時暴力因此被合理化。
事實上,從原始時代,倖存的種族,都經歷過無數次部落間的戰爭屠殺、天災、大規模的傳染病,舊約聖經視蒼生為芻狗。人們一代一代傳頌暴力的故事,同時也是倖存者的歷史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