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我對「燒雜草」汙染空氣深痛惡絕——直到我變成農民！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日前傳出農民焚燒雜草導致兩隻石虎被燒死的事件後，作為鄉下小孩＋三十歲自耕農，我知道一些清理雜草的方式，也請教了各路好朋友有沒有比「燒掉」更好的處理雜草方式，但答案都不盡完美，因此最終我請教了ChatGPT......

日前，南投縣傳出農民焚燒雜草，導致兩隻幼年石虎被燒死，由於石虎是可愛的明星物種，導致事件不僅保育界激憤，也引起鄉民的口誅筆伐。

我正好同時是保育人士、農民兼擅長口誅筆伐的鄉民，看見的面向廣一些，正好掃墓季節也到了，這時期將會有更多焚燒雜草造成的災害，是時候來分享一下自己的見解。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農民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處理雜草就是一大問題。因為清理雜草的成本高，人們往往會採取最簡單、最便宜的方式——焚燒。然而，這種行為卻帶來了不少危害，例如空氣污染和破壞野生動物棲地。在文章中，我們將探討焚燒雜草的危害、農民的處境，以及可能採取的改善方式。

這不是一篇單純的環保憤青文、可愛動物文，也不是農民護航文，各位可安心觀看。

燒雜草有何不妥？

我曾在中國東北地區工作，那裡是中國的大糧倉，遍地的玉米、小麥、大豆、高粱等經濟作物，尤其是玉米，雖然單株不好看，然而當一望無際的平原全是玉米時，景象依然蔚為震撼。或許是氣候因素，那邊的糯玉米真可謂軟糯甘甜，比台灣好吃多了，每到收成季節，我每天上班前都要去路邊買一根水煮玉米，下班再買一根，而且要自己帶一包鹽，因為東北人不撒鹽的。

有一天，我遭遇了一個瘋狂的景象。

我如往常買了當季玉米，搭高鐵去四小時車程外的城市，才上車沒多久，突然車內煙霧瀰漫，一陣嗆鼻的刺激令我連連咳嗽，我驚慌地左顧右盼，也顧不得吃玉米了，因為車窗外的一切都在燃燒！大地燒得明如白晝，無邊無際，濃煙四野飄散，估計三國演義的「火焚蜀營七百里」也不過如此，然而同車的乘客卻都很淡定，似乎習以為常。

更可怕的是，四個小時的高鐵車程，全程車外都是遍地野火的風景，這規模是島國出身的我難以想像的，他們這把火燒遍了幾個台灣？

我問了同車的乘客，才知道這是在燒玉米桿。

原來是因為玉米一株僅一穫，長個三、四條玉米後就往生了，留下比人還高的巨大植株，挺立不搖。這玩意不清理掉，來年種不了莊稼呀！然而，常規清運方式處理不完這龐大的數量，於是農民只能燒。

這樣的焚燒方式會傷害環境，過程中將釋放出大量有害物質，例如二氧化碳、一氧化碳、甲醛、苯和多種有害氣體等，造成空氣和水資源污染。長期以來，不僅影響到周圍的人民健康，還會對生態系統造成傷害；其次，焚燒雜草通常在乾旱的季節，大概率引發火災，造成森林資源、人身財產、珍貴野生動物的損失。

於是黨不讓燒了，讓農民看著辦。

看著辦，怎麼辦？還真的沒法辦。最後黨妥協了，每年看準一波鋒面，解禁三天讓農民集中燒田，燒完讓冷氣團一波帶走，帶去哪？沒錯，它正是台灣冬天空汙的部分來源。

在高鐵上流著淚咳了四小時後，我對燒雜草深痛惡絕。

直到我變成農民。

雜草有多難清理？

你親手拔過雜草嗎？

雜草是很強韌的，一株超過30公分高的芒草若長在扎實的土地上，一個大男人的力量都拔不起來，荒地或休耕地的雜草，可不是花圃裡那種可愛的存在。

作為鄉下小孩＋三十歲自耕農，我知道一些清理雜草的方式，也請教了各路好朋友：傳統農民、嬉皮農民、得過一堆環保／食農教育獎項還上電視的科技農，但答案都不盡完美，因此最終請教了ChatGPT。

它的解答大致正確，然而，每個答案執行起來都小有困難。

以我為例，像我這種只有一分地（約293.4坪）的窮苦小農，哪來各種成本去管理牛羊呢？而我又哪來天生神力去拔草？

假如用除草機，一分地價碼大約是7000元，一到兩個月要除一次，而覆蓋地面的抑草蓆雖然能一勞永逸，但一分地的價碼是六萬元左右。除非是種植精緻作物，單位利潤很高的農夫，或錢多到沒地方花的退休人士，否則很難使用這麼優雅的方式來除草。

若是自己除草打包好後，扣除自身人力成本（真的超花時間、超累），請相關產業來清運，最少也要花費1500元以上，這是建立在你住得不夠偏鄉，有環保企業社的前提下。

除了AI的答案外，還有一個方式可以讓雜草作為肥料回歸自然——「中耕機——一台氣派的農用機具，可以把雜草打爛，跟土攪在一起當肥料。然而它也有限制，例如我這種迷你小農、或是地形破碎、陡峭的地形也無法使用。

於是我又問了AI：

它這回提到有機農法，這邊我就必須說了，有機農法建立在小規模、多樣性作物、高技術含量的前提下，而且為維持生態平衡有諸多限制，很多農民擅長的作物不能種，經驗、技術都不再適用，對於多數農夫來說，幾乎可說是另一套專業。

或許外人會覺得：都是種田，技術轉換很快吧，台灣本來就該往精緻農業發展啊？然而其中差別是很大的，假如你畫了半輩子的傳統油畫，突然叫你轉行當圖文作家、轉攻AI繪圖或去畫阿扁風格的靈魂電繪，然後說，都是畫畫啊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玩這個才有未來啦呵呵......聽起來像不像幹話？

而且說實在的，能從事生態農法的田地，本身必須具備一些條件，並不是想種就種的。

然而，AI這回的結論提到一個關鍵點——把大眾扯進來了。

草害並不是單一個人問題

我認為農民焚燒雜草並不能視為個別行為，而是社會分工造成的問題，或者是說，社會分工下，有些人比較重要，所以他們面臨的問題被解決了，有些人爹不疼娘不愛，所以他們面臨的問題自己看著辦。

然而，你面臨的問題，必定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嗎？

對於一般都市白領而言，垃圾算不上大問題，有些人連辦公室桌子下的小垃圾桶，都有人來幫你清理。而鄉下人呢？以我來說好了，這一期耕作前，我用除草劑殺光雜草，等它們乾枯後，花一整天用耙子手動清理出能塞爆一間10坪套房的雜草堆。

你說我該丟哪呢？丟垃圾車嗎？然而根據廢棄物清理法規定，田間雜草是事業廢棄物，非一般家庭廢棄物，垃圾車不收。等它們自然分解回歸大地嗎？已經等了四個月了，它們還在那，只有底下一小部分反潮生了一大堆蟲，就這麼浪費20坪的土地放這堆雜草，我知道它們終究會分解，但那會花上將近一年時間，而且還必須負擔土地成本、環境成本（蟲害）。

現代社會是分工化的，每項職業、每個族群都會有自己做不到的事，由政府體系或相關產業來解決。

都市有垃圾問題，因此政府建立了完善的清運、回收、補助體系，讓大家可以好好工作，不必天天煩惱生活、工作產生的垃圾問題。

那鄉村呢？和土地、植物有關的工作，本來就會伴隨大量雜草叢生，然而相關的配套，只有廢棄物清理法第27條（雜草長太多罰6000元）和空氣污染防制法32條（燒雜草罰1200元）以及垃圾車不收雜草的規定。尤其偏鄉地方，我就算想花錢找環保企業社來收，也找不到。

石虎那麼可愛，我也不想燒牠啊！

我認為關於雜草、樹枝等鄉間廢棄物，政府應該提供必要的支援，包括補助金、技術和培訓等，以協助農民甚至掃墓民眾解決雜草問題，例如現在有研發益生菌堆肥的做法，然而所需空間、時間、成本仍然過高，還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真要解決問題，比起對燒草的人口誅筆伐，不如正視「雜草清運」是結構問題，是各界共同的責任，以此基礎來合作解決，才有機會實現大眾重視的：野生動物保育和環境永續的目標。

我的鄉野專頁：浪居－手作／料理／鄉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