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2023年三月,旗山已經600多天還未下雨。烈日下,無水可蒸發的地持續曝曬,把早已旱成的荒地,刨出深縫。準備把路過生物吸食到地殼內,大泡特泡泥漿浴。
我們家巷口也有一塊神奇的畸零地,大概五十多坪左右。旁邊是一條跨過五號排水的小橋,一邊是文武廟的土地公祠與榕樹神。因為地處於市區內巷子中,所以偶有熟知門路的貨車司機,會把車開到這塊地借放。
我有時會帶汪汪過來遛彎兒。不過牠總是處於懨懨狀。地旱、天熱,到處都有燃燒過後殘火的味道。那時這塊旱土上,荒蕪佔據,少有植物可以生長,大漠上
唯一一串綠,是一株倒地鈴還在努力活下來。眼睛為之一亮。
進入五月後,遲到的梅雨,終於還是降臨。有一天,我和汪汪買晚餐時路過此處,驚覺它已經改頭換面,爬上大半綠色植物。汪汪欣喜地奔向那裡,嗅嗅聞聞之後,開始忘我吃草。在朋友指點與觀察後發現,這批先驅植物最多的是牛筋草、長得較高為石茅、某類牽牛花貼服在地上(還未開花,難以辨別)另外野莧也不少,還有凹葉野莧、印度鐵莧。田菁、倒刺狗尾草、望江南、龍爪茅、較少。大多為綠葉植物,開花的是平伏莖白花菜。約為十五種禾本科植物。
開啟植物盲的好朋友APP,發現它們都有共通稱號,就是常見雜草。其中又以石茅名列十大惡草之位。因為根部會擴散毒素,遏止其他物種生長。排他性極高。
空地旁另外一處靠近馬路柏油路,限縮在10X15cm的夾縫處,竟然有著更豐富的植物相,向天黃、稜軸土人蔘、豬母乳(馬齒莧)、繖花龍吐珠。此處是中度干擾的區域,夾縫求生。
在我努力認識這群雜草的同時,汪汪則是一直在一旁吃草。汪汪喜歡吃草,牠有時吃得太多,會跟著胃液一起吐出來。之前總是相信這麼一說,說狗狗如果選擇自己去吃草,代表牠胃脹氣,需要草來幫助牠吐出異物,或是需要草裡的營養元素等生理需求。所以每次他在吃草時,我總是特別矛盾。不希望牠吃得太多,怕牠吐在家裡,又怕牠不吃,身體會不舒服。處在兩難之中。
比起吃草,汪汪更愛吃土,字面上的吃土。有一次把房東阿姨家的花圃,吃禿一塊。阿姨笑著大喊:「還我土來。」不過之後查資料得知,有實驗證明狗狗吃草不代表牠身體不舒服。而吃草對狗也不是一個有效的催吐方式。所以牠東聞聞西吃吃,其實並不是生體所需,比較像是精神上的需求。例如喜歡口感、氣味或是閒來無聊。
當天我在空地摘採了一些莧菜,打算回家煮食。才發現這塊小小的園區,也有跟我一樣的吃貨,莧藍灰蝶。野莧菜、凹葉野莧菜是牠的食草之一。不過此地的昆蟲動物還是很少。沒看到太有趣的生物相。
清點完空地的植物後,我才想起了那串越過大旱的倒地鈴,不知它還在不在?我只認得它的蒴果,倒卵形,具三稜角,苞膜膨脹如氣囊,形似小風鈴的模樣。走到它的位置,它雖在,但已經懨懨枯黃。被水稗、石茅與野莧包圍。看得有點無奈,它熬過了天旱,卻敵不過同類搶地。
前天午後,旗山上空又再次矇上黑雲,下起雷陣雨。把旗山顛倒裡外,全面清洗很多遍。
之後我與汪汪再次走到那塊空地晃晃時,汪汪依舊沈浸在他的嗅覺宇宙之中,無暇理睬我。我清數著土地上冒出的雜草們。在眾多熟悉面孔中,發現一棵新長出的青綠嫩葉。葉有柄、互生,小葉有尖銳鋸齒或裂片。它在其他植物環伺下,冒出芽。一開始我並不認得它是誰?
之後才識得那是倒地鈴的嫩珠。它竟然以新生命的姿態,再次降落於這塊空地上。鬆了一口氣。
雨後是秘密湧出的靈犀,我更加確信。
後記:多天後有戲劇化的發展,這塊空地竟然被人噴灑除草劑,通通生物都死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