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這種生物｜告知
拍完婚紗的那天接到保險員的電話，說我的強制險過期了，保險員是媽媽多年的好友，說：「我很早就跟你媽媽說了，她沒有跟你說嗎？」
「沒有耶，可能她忘記了吧。」這發生在我迷糊老媽的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嗯⋯⋯有可能，畢竟她最近身體不舒服。」保險員隨口說了這一句，我心裡卻覺得怪怪的。
不舒服？媽怎麼沒跟我們說？最怕麻煩別人的她，平常有事也不太說的，她會跟保險員聊這件事，該不會很嚴重？
掛上電話後立刻打給媽媽確認，媽直說沒事沒事，就是最近骨質疏鬆嚴重，要去做做復健。
「等你回家再跟你說修房子的事，和去醫院的事。」
「醫院？你不是說要去做復健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我說的嗎？」
「沒有啦，你不要多想，反正你回來再講。」
雖然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但媽又什麼都不說，我也只好等碰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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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一晚，打完球後看到姑姑的未接來電，覺得很奇怪，平常我們多以訊息聯繫，少有通話，訊息寫著有空想來我家坐坐，我按耐不住好奇，儘管夜已深，我還是回撥了電話。
「⋯⋯你們都知道了嗎？媽媽的身體狀況？」她一開口，我的心又沈了一半。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我媽發生什麼事，她又不跟我說⋯⋯。」
「什麼？她居然還沒說⋯可能是她想自己找時間告訴你吧⋯⋯。」
我苦苦哀求姑姑告訴我，不然我晚上真的會睡不著：「我只是想要有點心理準備，我媽約我明天碰面，我猜就是要聊這件事。」
姑姑說完，冷靜的掛上電話後，當晚我真的失眠了。
上網查了各種資訊，越查越害怕，一邊跟懿霆說著各種故作鎮定的話，下一秒眼淚就爆噴出來，哭哭停停，身體裡的血液彷彿都變成了水，有如壞掉的水龍頭般，眼淚不斷潰堤，他不斷摸著我的頭，告訴我他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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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回到家，我心急的問著，她要跟我說的事情是什麼，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但我想要她親口告訴我。
媽媽一邊如往常般碎唸著冰箱裡還有什麼能吃，交代著日常瑣事，一邊在言談中隨口插入一兩句：「幾個月前開始吃東西偶爾會嗆到，直到前陣子連個小膠囊都吞不進去，去照胃鏡檢查，醫生說喉嚨看起來有點狹窄，幫我做了切片，發現有癌細胞。」
「我大概週五或週六會去醫院開刀一下，如果順利的話兩三個禮拜就回來。」
她說的像是週末出去玩、住個飯店那麼輕鬆，好像別人的事情一樣般地雲淡風輕。
如果我沒問，她還打算自己去住院：「你們工作都忙，我請個看護就好了。」
「你根本沒問我們，不要自己決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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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早在我拍婚紗的前一天就得知自己的病情，但她什麼也沒有說。拍照那天一如往常地晚到，弟弟陪伴在側，她臉上堆滿著笑容，慢慢地走向我。
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拍照的？
我一直追問，一邊試圖壓抑著很滿的情緒，但她就像打太極般，一個推手就過去了，一邊說著沒事她有保險，一邊又說人生死有命，該如何就如何。
她沒有怨天尤人，語氣裡沒有害怕，讓我差點相信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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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是幾年前走的，多年來我一直無法徹底釋懷，但在知道媽生病的那個當下，我深刻的感受到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花太多時間跟力氣執著於逝去的人事物，努力追求著否定自己的人認同，卻花太少時間陪伴，真正重要的人。
但沒有時間後悔跟自責了。
時間或許有限，但我們還有時間。
2022年11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