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房內那人緩聲說道:「哦?這麼說來,這回抓到的恐怕是條大魚囉!可得將他看好,莫出了亂子了。」說罷,李將軍自豪得說道:「大人不用擔心!那小子關得隱密,任他插翅也難飛。」房內那人只是說道:「希望如此。沒其他事了就去罷!」
接著就看到房門打開,李將軍闔上門便緣來路走了回去。聽著兩人的對話,夏雲石越加氣憤與反胃,但看到李將軍離去的身影,念頭一閃,也就跟了上去,想道:「若這李將軍是要去確認關押高靈的地方,那可就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於是夏雲石就這麼跟著李將軍動拐西繞,一處停完又是一處,這麼一晃又是大半個時辰,卻什麼收穫有沒有,看了看天色,夏雲石也只好作罷。
回到了原先進來的地點,王緣道和江凌就從隱密的地方走了出來,看上去已等候多時。三人見面沒有多說什麼,腳下一蹬就要直接離開。正當江凌一腳踏在了高牆之上,忽然一團紅色的人影又將他推了開來。定睛一看,那團紅色身影卻是名喇嘛。
王緣道見狀,一隻手拖住了摔下來的江凌。這喇嘛在此,怕已有不短的時間了,然王緣道和江凌二人竟未知覺,想來功夫必定不弱。於是王緣道拱手說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我們三人不巧誤入大宅,正想出去,又不知閣下相阻所為何事?」
牆上那喇嘛聽了,用一口蒙古口音回答道:「小僧阿古達木,是宋指揮使門下食客。三位既然入了大宅,不見見主人再走,未免失禮,不如讓小僧帶路,讓宋先生好生款待一番。」
夏雲石聽阿古達木這話說的好聽,卻是不讓人走了,於是笑著回道:「大師有所不知,這大宅的主人我們其實已見過面了,現下正要離去,若忽然又回來叨擾,怕是要給主人添麻煩的。所以就不勞煩大師了。」說著夏雲石便起腳向前,往牆邊走去。
阿古達木稍微一愣,隨即縱身躍下高牆,擋在了夏雲石面前,也不去管夏雲石所言是真是假,只順其話語說道:「既然如此,那三位便隨小僧往大門去吧!」說著伸手就要拉夏雲石的手腕。夏雲石應變迅速,右手一翻,反而搭在了阿古達木手臂上,再借力用勁盪開了阿古達木的手,同時往後一退回到了原位。
這時王緣道已走了上來,稍微擋在夏雲石和阿古達木之間,說道:「這宅院甚大,從大門離去,要回客棧卻是要繞不少路,就不煩大師帶路了。」說著就帶頭往牆邊走去。
阿古達木看著王緣道適才站立的位置,不過說句話的時間,一片青石板上,便有了兩個淺淺的腳印,足見王緣道內力之深厚。阿古達木自知今日若要留下三人,怕得費上一般精力,又看這三人似乎沒對大宅做出什麼惡事,於是退了一步,不再上前阻攔。這回王緣道和夏雲石都越過了高牆,而江凌則是殿後,臨走之際,江凌又狠狠得瞪了阿古達木一眼,才又跳上高牆離去。
回到了客棧,門窗都尚未合攏,江凌便開口罵道:「那狗官如此豪闊的宅院,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可是要從人民身上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下民易虐!瞧我繞了半天,除了一座座樓房院子,可連牢房的邊都沒摸著,只願上天難欺,叫這狗官嚐盡世間苦楚,以三世之苦償還⋯⋯」不等江凌罵完,王緣道便截斷了江凌的話說道:「總之你是沒找著人就是了。」
江凌被斷了勢頭,稍微冷靜了些,憤憤道:「沒找著。」
王緣道也是搖頭說道:「這宅院這般大小,要找個人著實不易,我探查的方向正巧是其牢房,然而均未尋得相貌相符之人,只怕是關押他處了。」待兩人說完,夏雲石這才說道:「我能確定高兄弟至少目前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了。」
一聽夏雲石所言,王緣道和江凌赫然抬頭看向他,江凌更是激動得抓住夏雲石問道:「大牛!你莫不是打探到了什麼?」夏雲石被江凌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跳,一邊後退一邊說道:「師兄別太激動啊!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掙脫開江凌的雙手後,夏雲石才又說道:「就是過於氣人而已。我看師兄你還是將耳朵摀住,先別聽算了,省得待會兒單槍匹馬殺進人家府裡。」
被夏雲石這麼一說江凌不禁來了興致,說道:「師弟,你瞧師兄是個怎樣的人,可會這般衝動?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王緣道對夏雲石在府中的見聞亦是好奇,點頭說道:「雲石,便將你所見所聞都說出來,我們也好來制定接下來的行動吧。」
夏雲石拉過了張凳子坐下,一邊將自己到了指揮使房外所聽到的,如村中婦女被賣入妓院、兗州府的財政來源等骯髒事,以及青州高家的動向、兗州府對高靈的態度全部講述了出來,一邊也說道自己跟著李將軍都繞西晃,這才耽誤了會合的時間。
聽完了夏雲石所言,江凌果然暴跳如雷,直喊著現在便要回去府中將那指揮使和李將軍都給砍了。王緣道看著江凌一身正氣卻總是控制不住情緒,只好點了他的啞穴,讓他好好冷靜。
思考一番,就如夏雲石所言,此刻確實不用擔憂高靈性命安全。而房間之中,自江凌被點了穴後,便陷入了沉靜。在樓外一輛驢車「搭拉搭拉」行駛過去之後,王緣道終於開口說道:「雲石你曾說過,你那朋友是官宦子弟,看來身分定不簡單。這指揮使一時半會雖不會動他,但想來怕是要借著你那朋友,來拉下青州高家。其背後的政治鬥爭恐怕動盪甚大。以這兗州府的作為,最後苦的全是百姓。我們必須在高家人來到之前先救下高靈,如果能以此反制兗州府,也算是幫了地方百姓。」
就在王緣道講完之時,江凌「哈」的一聲喘息,終於將穴道給解了開,幽怨的說道:「別忘了那蒙古和尚。我們今天被他發現了,想再這麼進去可就不容易了。」被消音一陣子,江凌果然冷靜得多。
王緣道點頭又道:「那人實力定然不弱,現下也有了防備,要再像今天這般偷闖進去是不可能了。之後幾天就由我一人進去探尋,雲石、凌兒你們兩個就在附近探查動靜,兗州府的也好,高家的也是,如此方能照顧周全。雲石說的朋友,那日在村中我亦有印象,若是見著了,也不至於認不出來。」
聽了王緣道所言,江凌與夏雲石皆是贊同,得出了定論之後,三人便將身上束裝換過,重新打扮,出去找餐館去了。離開時,只留下客棧小二一頭霧水,心中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三人一會兒像是乞丐、長工,一會兒又人模人樣的,究竟那葫蘆裡是買什麼藥。只是看了看帶頭的一副道士模樣,都說禍從口出,到時多嘴惹禍上身,就算性命無憂,惹幾個小鬼回家也是不樂意的,於是便假裝沒瞧見這三人的怪狀,繼續忙自個兒的去了。
接連幾日探查下來,王緣道幾乎快把大宅翻徧了,各個廳堂屋室、假山花園,就是那個牢房也進出了數回,然而總不見高靈身影。江凌和夏雲石則是整日城裡城外的奔波,每日都能見得幾名探子從兗州府大宅駕馬而出,待到傍晚便又回府。起先那些探子天未亮就出城,直到夜已過半這才回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探子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早,到了到了這天,探子午時剛至便已回城,想來高家入城,最慢也不用兩日。
晚上待王緣道回到客棧,江凌率先將自己的看法道出,王緣道甚感認同,說道:「那些探子回來的如此迅速,去掉探查的時間,想來高家人馬最遠也不過四十里,明日未時兩邊大概就要碰上面了。」接著又道:「我大概已知高靈被關押的位置了。」
聽到此言,夏雲石立馬正襟危坐,待王緣道繼續說下去。王緣道喝了口茶說道:「前幾日其實便已發現,那宅內有另一處關押犯人的地方。在一處木造柴房之中,一個少年渾身傷痕得被幾名守衛拖出來,拷問了整整兩個時辰。那期間的凌虐令人髮指,聽著拷問之事,多半也與其私人的財產相關,想來那便是關押些重要而無辜之人之所在。雖非親眼所見,但想當然爾,高靈應當也關押於此。」一邊說,王緣道一邊把玩著手中茶杯,看上去並無過多的顧慮。
夏雲石聽了王緣道的敘述,不免擔憂高靈是否也遭此虐刑,隨即又問道:「師伯,既已知曉高兄弟所在,我們何不直接將其救出?」王緣道說道:「這幾日那和尚盯得甚緊,我雖不至於為其所察,卻也不便太靠近柴房。既是關押重要人犯之處,想來其中必有機關。在不熟知情況之下,貿然出手只會徒增困擾。」
江凌定了定神,問道:「那現下該如何處置才是?」王緣道將手中茶杯放下後,泰然說道:「聽那些嘍囉所言,明日會再將那名少年提出來拷問。正好明兒青州高家應該便會入城,趁著宅內忙亂之際一舉突破,將人救出,剩下得就要看青州高家的手段如何了。」
聽到王緣道心中已有謀定,夏雲石心情也放鬆了下來。當氣候轉寒正式入了冬季,蕭瑟的西風也就變成了刺骨凍人的北風。入夜後風漸漸大了起來,如同一把把利刃,刮得紙窗吱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