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從郵局出來,
剛巧眾多網紅狂推的蔥油餅攤車油鍋正滋滋做響,這次應該能買到吧。
有幾次經過,不是完售,老闆娘已洗刷鍋具,就是最後一張餅已有買主了。
這麼不容易買到的蔥油餅,對它抱持高度期待,趁熱咬一口…
嗯,好油,焦掉的蔥花苦苦的。
煎過頭了,太硬了,邊緣酥脆硬度,不小心刺到牙齦…痛。
灑上的胡椒鹽也太鹹了,看到別人還要刷上辣椒醬和醬油,到底是吃餅還是調味料啊。
小時候,媽媽做的蔥油餅煎得赤赤,嚼起來,軟硬適中,好吃極了。
因為和麵揉麵麻煩,媽媽不太做蔥油餅做為我們放學後的點心。
最常做老爹稱為懶人餅的爛糊餅,麵粉加水調勻,熱好油鍋,倒下麵糊,攤成圓形,
講究點,打顆蛋,煎好就是蛋餅。麵糊若加糖,煎成甜餅。
除了我媽做的蔥油餅外,另有兩人做的蔥油餅,滿難忘的。
小學側門附近有一排低矮房屋,有雜貨店和賣陽春麵水餃的小吃店,
某天,其中一間出現一位退伍老兵賣起大餅和蔥油餅。
有時候,老爹會給我零錢,買塊蔥油餅當早餐。
我愛吃蔥油餅,但很少去買,除了膽小害羞,不太敢和陌生人交談,
主要是怕老闆聲若洪鐘的喊:小丫頭,買什麼咧後呵呵大笑的笑聲,
站在煎鍋旁邊幫忙拿袋子裝餅怪怪的老闆娘,我也怕她。
我看她跟小碧的大姊差不多大,不到二十歲,短髮,圓臉胖胖的,對誰都是一臉笑,
卻傻呼呼的,因為她連簡單的給五塊錢找兩塊錢都不會算,五塊一塊都分不清楚,
那年代,五塊錢和一塊錢都是銀色的,差別在五塊錢是國父頭像,一塊錢是蘭花。
婆婆媽媽閒話最多,我就聽過對門廖媽媽、阿雪姨和阿美姨在小院子說:
那麼年輕的女人,當他女兒都可以了,就是憨呆憨呆,才會嫁給老頭子。
又有人說,那對老夫少妻,不是真的夫妻,
因為他們沒結婚,憨呆女子是老頭子買來的。
媽媽的雷達眼,總能偵測我拉長耳朵偷聽閒話。
罵:誰讓妳在那裡聽大人講話?久沒挨揍,皮癢是吧。
鄰居蜚短流長言語多,警察時不時上門盤問有的沒的,
沒多久小店關門,謎樣的老夫少妻消失了。
人生第一份正職工作,白天已經做得很不痛快,更厭煩每晚都要加班,最少兩小時。
實在很想五點鐘響,趕緊壓指紋下班回家,不想再多看職場任何人一眼。
做人很無奈,要向金錢低頭。讓我願意留下來加班的動力,是南門旁那攤蔥油餅。
但老闆的蔥油餅只肯賣整張,不賣半張,同事都是買一張,再請老闆分切六或四等份。
孤僻的我跟同事交情淡,不敢問人:分餅時,算我一份吧。
總是站攤位前看看後,轉進麵包店買塊沙拉麵包。
有回老闆裝好同事們買的蔥油餅後,朝我揮手:丫頭,要幾塊?
嚇一跳的我囁嚅:可以只買兩小片嗎?
別人不可以,妳可以。
老闆舉著鐵片刀俐落的將一大張蔥油餅切成六等份,鏟起兩片裝入紙袋遞給我。
同事看見我竟能只買兩小片蔥油餅,十分驚奇。
她們說出千奇百怪內容,佳宜的話讓我牢記至今,
她說:小魚看起來很可憐的模樣,老闆怕說不可以,小魚馬上哭出來,他就頭痛了。
我說那這麼嚴重,幾個人嘻嘻哈哈的東拉西扯,
關係也拉近了,往後買水煎包或其他點心也算我一份。
跨過季節,蔥油餅老闆時不時休息,當攤位被炸雞排取代時,
紅豆餅老闆娘告訴我們,阿伯大陸老家的姪孫接他回去養老,
他的手藝沒有傳人,自然是永久停業。
往後延長工時,同事改買雞排或紅豆餅大麵羹當點心,
不想吃麵包,寧可餓肚子的我對著雜誌裡的美食照片,
想著阿伯蔥油餅的滋味,心裏悵然若失惆悵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