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山最後兩天,小安都親自做飯請我權當餞別宴,尼泊爾料理辛香生猛,比整條街上餐廳都夠味,餐盤上有咖哩、脆餅、雞腿肉還有白飯,她總說天氣冷了就想吃點辣的,我們窩在一起時的消遣,就是看抖音上的韓國烤五花肉影片,一邊說「啊看起來真好吃」。
才坐下,她馬上將餐盤上所有食物混在一起用手抓著吃,「尼泊爾都是這樣吃飯的」她說。很高興她這麼放鬆,我也開始吃起來,一口接著一口,什麼話都沒說,小安早在我進度不到三分之一時就盤子就空了,還問我要不要再吃點,她說自己是急性子,做什麼事都想趕快完成,不僅吃飯快,學生時期作業也三兩下就搞定,家人也都是相同個性,甚至做事比她還快。我說「那你們全家過年聚餐不就十分鐘結束」(噗)。
解決掉餐盤上的飯菜,我決定再吃一些,小安從廚房把整尊飯鍋都請出來,將餘下白飯倒進盤裡,再拿出半鍋咖哩給我配,光是這兩天,吃下的飯已經是平時一星期的量,儘管並不餓,可感覺自己好像能吃得更多、再多,最好飯局不要結束,明天也不要來,停在這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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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我無法活在當下,只要回到獨處狀態,就會開始盤點行事曆內容,接著打開Notion看還能再排進什麼行程,做完這些後,如果時間還沒到下個行程,剩下時間都拿來想未來模樣,又陷入焦慮循環,我總是快樂不起來,也無法了解他人幸福,連此時此刻,對我而言都是虛無的。
可吃卻是踏實的,盤裡就剩最後一口飯了,尼泊爾香料的辣勁突然上來,前面才誇下海口「我超愛吃辣,這個辣度剛好」,還不到十分鐘隨即打臉,要死不活的跟小安說「我要水,給我水,拜託!(咳)」小安爆笑,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真實活著,精神啊味蕾都是。
飯後我和小安出門看雪,從到富山的第一天我就嚷著要看雪,被所有富山居民吐槽「下雪很煩欸,走在路上都會滑倒」、「連鼻水都會凍住噢」(資訊來自旅館少東,真實性有待商榷),到了十一月倒數離職,每日每夜雨下個不停,氣溫降到個位數,在房間不開暖爐根本活不下去,但雪就是不來,每天同事都說「哎呀妳大概看不到了,感覺就不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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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終於來了,就在我離開富山前一晚。
確實很美,美到說不出任何話,就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小安站在我身旁,看著雪說「我想我們大概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吧」。她年底也要離職了,明年會到東京跟姊姊生活,等丈夫來日本了,兩個人再一起搬到小公寓裡。她經常給我看姊姊的料理照片,自豪的說姊姊很會做飯,比她做的還好吃,我想她離開富山之後能過得很好,雪落在我們的頭頂、肩膀和手心,這不僅是我人生的第一場雪,也是我們之間可一不可再的一場雪。
我說「對啊,不會再回來了」,但沒有說的是,我們會再見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