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天窗| 手機

如果你是拋物線，就會跟X軸有兩個交點；
若你是直線，只會跟X軸有一個交點。

他跟她有默契地在道別後不回首。

她第二次望著他的背影，那時他們已認識二年，她對著他的背影撒嬌說：「我好愛聽你說故事，你欠我好多好多故事。」

想起第一次回首望他的背影，是在人潮人往的捷運站口，回首是看不清楚的模樣。

他來向她道別，因為他得為了一件公務遠走他鄉，她不敢直直地凝視著他，怕情緒眼淚就此崩潰，所以她在他揮手後，才偷偷地回首望著他的背影。

寬厚的肩膀依舊，但是清瘦了許多的他有著莫由的疲累。他們從來不是一對標準的情侶，沒一起去看過電影、沒去遊山玩水、沒能在悲傷時陪著對方....，她甚至想問：他真的愛過她嗎？ 這次的道別是分手嗎?

在現實困境下，愛情是卑微的。

一年後，他們再度見面，熱絡的談著彼此的生活，心情優美到她不禁想像他們生命中流浪的章節即將結束，然而不識相的手機鈴響不斷響起，而 C 咖啡館正播放著蕭邦的練習曲，講手機的人讓她心情浮躁，不對稱的音樂則讓她分心哀嘆音符的悲戚；她望向離開位子不遠處接聽手機的他，跟他的背影，影子跟光不斷被時間碾過，不曾受傷，而他的背影隨著時間被拉長，他似乎更熱衷於手機裡的通話甚於與她的會面。

他的天地現在很壯闊。

她百般無聊，於是在紙餐巾上將他過往的語言畫成圖，那是一幅有一個男人挽著四個女人，她標註了不同時期、為她們取了名字，只是她一直不清楚那四個女人是不是包含她，嗯，他的確欠她很多很多故事，所以她又畫了一個火紅太陽在天空，她想若那四個女人都不是她，那她就當這太陽吧! 於是她撇了幾筆斗大的汗珠在他的額頭跟棉T。這幅畫的題字：「我就這樣靠在你胸膛上走路，你會保護我不會跌倒，對不？。」「兩天沒見你，好想你喔！」、「昨天call你百次，怎麼都沒開機，害我擔心極了。」她記得他說過，不曉得為何他交往過的女生都不會撒嬌，她覺得自己說得出最露骨的溫柔話，也只有這三句了。

手機通話終於講完，他走向她說：「不好意思耽誤妳時間了，真高興與妳見面聽聽妳近況，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他陪她走到路口，跟她握手，她把紙巾塞給他。

他揮手轉身，將紙巾放入口袋，拿出手機撥出電話，這次也是第三次，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訊息無處可躲，她畢竟輸給了手機；訊息無處可躲，可是她卻仍然無法掌握他生命故事中那四個女人的故事。

紙巾上，她畫的四個女人是背影。

~寫於2009.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