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月派）極短篇小說 - 三年情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科幻故事）

最要好的朋友「羅伯」去世了，過去三年來我都沒有見過他。他和「艾薇」結了婚三年。我在殯儀館盡朋友之誼，「儀式」地和他道別，我向遺孀表示了遺憾的心意，她沒有正面望過我。

從台北駕車返回新竹湖口鄉的老家，往事襲上心頭，我們從前曾經如許地親密，三個人只是鄰居的小孩，羅伯比我大十個月，艾薇比我小三歲，大家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唸書，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我和羅伯是結拜兄弟，親如手足，相互間都熟知彼此的家人。

年青人都往台北闖天下，剩下老人和小孩，這是一般的現象，我們三人亦往台北跑。我和羅伯都愛上「艾薇」。

還記得那是秋高氣爽初涼的日子，羅伯突然間跟我說：「我要向艾薇求婚，你不要跟我爭好麼？」本來我想說，最好讓艾薇決定，但我問「羅伯」：「有特別理由麼？」「醫生證實了我患上鼻咽癌，只有三年壽命。」我有點震驚，我們都是如許地年青，未來充滿了憧憬，為何造化弄人，出現這些離愁別緒，我想也沒有想：「我不會和你爭，還有別的要求麼，無論甚麼我都會替你辦。」他笑了一笑：「我的好兄弟，讓我幸福三年，已經心滿意足了。」

要不著痕跡疏遠艾薇實在很難受，才發現我原來這麼在乎她，就算為她要我付出生命，我亦會毫不考慮。「想念」那種愁情很痛苦，只能夠在日記裡傾心吐意：「艾薇，單思很難過，我又在想念妳，妳知道麼？」

「艾薇和羅伯要結婚了，她是否知道羅伯只有三年壽命？面對這些錯綜複雜，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一切順其自然吧。我無法插手，只能沈默無語，只知道一件事，無論甚麼情況，心底裡，我愛艾薇。」

「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心裡知道，我只能祝福他們三年幸福。祈望蒼天，我寧可羅伯長命百歲，為了艾薇開心，我願意和羅伯交換壽命。我才知道，我願意為艾薇付上生命，不是漂亮的空言。對他們兩夫婦來說，我也應該退出他們的視線了。」

於是，我搬回新竹湖口鄉，開了一爿小小咖啡店，平傭而靜好。日記還在繼續：「還好，在婚禮上替艾薇拍了很多照片。她實在很漂亮。艾薇，妳知道我在想念妳麼？」

「如果他們真的只有三年情，我也不會再見艾薇了，因為我無法解釋為何明知這樣的結局，卻不在一大早告訴她。艾薇妳知道麼，歉疚在摧毀我，但我愛妳是真實的。相見爭如不見。我只知道很想念妳。」

「這一天終於來了，我多渴望見到艾薇，在殯儀館裡，她沒有正面望過我。我要保守這個秘密，艾薇，再見了，餘下的一生，我只能看著妳的照片想念妳，願妳有新的開始，新的幸福。」

翌日咖啡店一天的疲累，回到家裡，母親跟我說：「艾薇一大早來到，已待在你房間裡一整天了。雖然你限制我一定不能入你的房間，但我無法阻止她。」我嘆了一口氣：「算了，由她吧！」

進了房間，整片牆上都掛滿了艾薇的照片，硬著頭皮：「艾薇妳好！」她衝在面前打了我一記耳光，三本日記就在桌上，女人一定會好奇地看過精光。我只得模模面上那種火辣辣。

沈默了一刻，她問我：「為甚麼你不告訴我他只有三年壽命？」我嘆了一口氣：「他沒有親自告訴妳嗎？」艾薇咬了一下嘴唇：「今天看到你的日記才知道。」我望著她，她稍為清減、仍是我心中那位女神：「如果妳知道他只有三年壽命，妳還會嫁他麼？」「我不知道！」她也補充：「但他卻是溫柔體貼的好丈夫。」

我嘆了一口氣：「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而妳是........」「我是甚麼？」我想了一下：「妳是我的女神！」「你愛我嗎？」「我不愛妳。」她後退了一步，怔怔地望著我，我說：「我想念妳、我的心痛死了，但我卻無法愛妳，妳是我最好朋友的妻子，我可以怎樣？」「現在呢？」「妳突然出現，就在我的房間裡，我好像在做夢，我多希望這個夢永遠不會醒，妳永遠就在我的房間裡。讓我一生一世都望著妳！」

艾薇本來還有點激動，現在只是望著我，我也望著她，我說：「妳根本美得令人心碎。」

她笑了：「你可以愛我麼？」我想了一下：「從前連多望妳一眼都是奢望，妳問我可不可以愛妳！我愛死妳，想念妳已化成觸摸得到、有形有體的刀一樣，每日每夜都在割我的心，艾薇！我好痛啊！」她突然雙手抱著我的頸項，火辣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口。我像嬰孩貪婪地吸吮，我真的多渴望時光停頓。她柔聲地問我：「還痛麼？」我笑著告訴她：「還很痛！」她一邊說：「貪心鬼！」一邊又再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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