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我的鄰舍呢?

更新於 2023/12/3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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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大樓的管理員先生跟我說,他是神秘特種部隊退伍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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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從未公開,名字類似「黑鷹部隊」的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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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部隊的定位,是作為情報搜索,與反攻大陸時第一批進行內部破壞的特種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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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管理員先生一進去身分證就被收走,從今以後他只有一個編號,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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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訓練內容包括陸海空三棲,高空跳傘投放至宜蘭外海,徒手游泳上岸後於山間潛伏數天,進行滲透與破壞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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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們也必須學會開坦克、火車,假想情境中,當台灣反攻時,他們必須滲透並將載運物資的火車開回占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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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苦的訓練完成後,他被派到金門駐防,就是那個兩岸對峙,水鬼互相「摸人頭」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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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時,仗是還在打,但是兵早就不想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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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你來我往,摸人頭,割耳朵,兩方殺個心驚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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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特種部隊也是人,漸漸的,彼此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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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對岸的特種兵游過來時,管理員先生看見敵軍的第一句話是:「呦,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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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起吃狗肉火鍋,再讓敵軍拿個「紀念品」:鋼盔、刺刀、臂章等等,讓他們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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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的任務內容改變了,管理員先生被指派潛伏進入中國南方敵區,進行滲透與情報搜集任務,每趟為期數月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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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靠游泳到對岸去,為保持輕便,他身上帶的東西只有兩樣:一把刺刀,與一枚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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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敵軍時,先是拿出金戒指賄賂,真不得已,才使用刺刀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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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滲透目標城鎮後,他偽裝成外地商人,並娶當地的寡婦為妻作為掩飾,開始搜集軍情,直到下一位接應的同袍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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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來來去去,這樣的作法並不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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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一次,原定要來接應的同袍,晚了好幾天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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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不妙,有機會是接應的同袍被攔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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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他的身份與位置可能也已經曝光,他正處在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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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急忙收拾,準備連夜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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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共軍竟已經來到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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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間木造平房,可無處躲藏!他只好跳進用來餵豬的大型廚餘桶,閉氣沒入到最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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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軍四處搜查,找不到「台匪」身影,一群人開始對體積巨大的廚餘桶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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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軍官,拿起安著刺刀的步槍,往裡頭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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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下,沒有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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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下,仍沒有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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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軍官往更深處刺,第三下,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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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起來是一根豬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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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們才放棄搜查,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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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管理員先生也躲過一劫,連夜逃離回到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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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後,國家並沒有給管理員先生太多優渥待遇,只給了他一張新的身分證,是一個自己不認得的名字,以及看著有些陌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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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身份,沒有退撫金,他做著社會底層工作,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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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有些同袍被外派到越南駐防,甚至終老他鄉,不得回國。

󠀠

那位管理員先生,只待了幾年,就不再是我們大樓的管理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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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中,他那精明的雙眼與俐落身手,也連並與這故事一同記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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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實故事嗎?是黨政府當年對人民的無情無義,將軍人當作免洗回收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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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這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男子,無力翻身之下,為滿足自己受尊重的心理需求,進而將某一部電影的情節,催眠、內化,甚至洗腦成自己的「英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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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哪一個版本,都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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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不只是一個人的傷心,而是眾多人共同集結了無明、焦慮、懦弱、畏縮與恐懼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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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善意,獨自面對這個深淵,是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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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善意讓我們勇往直前,不顧後果。

下場往往是自己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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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難道就因此不該抱持善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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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個所有人懦弱行善的世界,那該有多無情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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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點也不想活在這樣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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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多一點善意只能從自己開始,用自己的影響力渲染,讓他人也開始願意勇敢抱持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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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恩做了他的嘗試。他冒了險,就這麼衰小踩到一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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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否定他甘冒風險,讓這世界多一點善意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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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看見更多冒險行善的人,也期望自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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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這三個人,那一個是落在強盜手中的鄰舍呢?』他說:『是憐憫他的。』耶穌說:『你去照樣行罷。』」(路加福音 10:3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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