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組演出的空檔,主持人在台上詢問觀眾,有沒有認識鐵花村超過六年的人,想要分享鐵花村改變了自己什麼。
一向不善言辭的我內心裡倏忽湧入許多回憶。大學時期在鐵花村的鐵花好店打工,之後又轉入專案合作當兼職生,大學畢業後更多留了一年在台東工作。直至現在,也過去將近八年的時間。鐵花村對我來說,乘載很多很多回憶,無法一時之間凝煉成什麼銳利且清晰的答覆。
從前,文字是浪漫的;後來,音樂也是浪漫的。
「噹噹噹──」的上課鐘響起,代表今晚音樂即將開始。
無數次,我站在鐵花好店的櫃台後,應付整個午後的遊客,好不容易有了空檔,空氣開始帶著涼意,伴隨草香,樂聲就這樣在夜晚的舞台上,充盈在這座開放式LIVEHOUSE的空間裡。
進到鐵花村之前,音樂對我來說約等於「流行音樂」,在鐵花舞台上的歌手,甚至單純只有樂手們的音樂演出,全然不在我的認知範圍之內。是陌生的,是歡樂的,是帶著靈魂的,緊緊抓著這片土地不放,有種執拗,綻放獨一無二的生命力。
鐵花村,說是村,或許有些誇大其辭,它就是由一座草坪,兩座貨櫃屋(鐵花吧&鐵花好店),兩間辦公室,一間藍房子,一間木屋,一座大舞台所組成的音樂展演空間;不過,建立當初的音樂之路如此飄渺不定,它何嘗不是一個帶著恢弘與舒適夢想的盼望——村,它容納多元,迎來送往,更是不變的家。
誤入台東的人們,無論是遊客,是短暫停留四年的外地大學生,或多或少都抱持過一個台東退休夢。在任何想要自由的時候,想要看山看海的時候,或是想要「擁有自己」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心向台東。把某個看似不可能,卻極度嚮往的未來,遙遙地投放到中央山脈以東的這片土地之上。
鐵花村也曾存在我那對未來的幻想當中。
11月才剛開始第二天,鐵花村於年底結束的消息在我的社群軟體上鋪天蓋地的發酵。向來喜歡躺平,說走就走從來不在計畫之內的我,在鐵花村正式結束營業前,回了台東三趟。
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但這三趟「回家」,至少把想見的人都見過,想說的話都說過,想走的地方都走過了。
年底的台東夜晚是愜意的涼爽,草坪上,幾張桌子,幾杯飲料,或許參雜幾位不認識的人,背景音樂是同樣帶著靈魂的樂曲,簡單聊聊現在,沉浸在鐵花村獨有的氛圍當中。
離去的最後一晚,第三場鐵花村告別音樂會,從傍晚六點開始直至晚上十一點半才盛大結束。當年專案工作時相識的朋友們,也在這天聚到了鐵花村。
音樂結束後,人潮散去,表演及相關人員聚在草地上,圍桌談天,告別的人們來來去去,倒數牌子從「02」換成了「01」,捨不得走的三人同樣聚在一起,談及要不是因為鐵花,因為音樂,分處台灣兩地的我們根本不會相遇。
最後,鐵花好店要關了,我急匆匆跑上前,幫忙壓著貨櫃門好讓裡面的夥伴可以鎖上門栓,再多留一會兒,便從辦公室旁的側門離去——真正的最後一次。
抬頭看了眼夜空,台東的夜空星星很多。
就這樣靜靜當一個參與者,陪伴這場隆重的告別走至尾聲。
不單純是這種無法被複製的音樂氛圍,走進鐵花的我,後來也重新拿起那把在高中時就進入我的生活,被我曾經拿起卻又輕易放下的吉他。
直到現在,我依然還在彈著吉他,甚至學起了鋼琴,不為什麼人生理想,單純就是聽聽樂聲,在小小的租屋處裡,開心唱著也不會上臺面的歌。
鐵花村影響了我,非常隆重地,把音樂帶入我的人生。
謝謝鐵花,掰掰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