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每天下午四點半過後，差不多就在我的座位上方偏左，天花板上總要傳來好一陣子的類似磨地板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是樓上夫妻讀小二的小女兒，我不知道的是：那到底是直排輪還是什麼，總是那樣前前後後的，跟桿麪棍似地滾來滾去。除此之外，蹬腳的聲音，拖桌椅的聲音，跑來跑去的聲音，總不停息，除非他們一家出門去。

他們一家是典型的小家庭，一對中年夫妻加上一雙讀國小的女兒。同樣在剛剛說的那個位置，放著一台鋼琴。坦白說媽媽（我相信不是爸爸）的琴藝真的不錯，古典、流行，樣樣來得。但是兩個還在學習階段的女兒一練習起來，那就有些擾人了。然而我必需說，他們家小孩比起多年前我家小孩還是認真得多，什麼拉得基進行曲、給愛麗絲、聖誕鈴聲、聖徒前進，反覆練習不懈怠，值得鼓勵，只不過住樓下的我們就被逼得不得不聽了。

固體傳音是最清楚的。不論是磨地板的噪音還是鋼琴聲，那聲音就恰似如在現場一般的清晰。現在我知道了，以往我家小孩在學琴時，樓下住家對我家是有多少的忍耐。我常想為何房子不能倒過來？只要他們家的地板變成了天花板，我就可以示範給他們聽聽：樓上磨地板是什麼感覺。以往我折磨的是樓下的人，而現在他們折磨的卻永遠是樓下的我，直到他們小孩長大，或搬走。只是會不會搬走後又住進來新的有小孩的一家？

怪還該怪先前樓上住戶搬離了這裡，把房子出租給了別人。否則房東先生太太以往住這裡時，一對老夫妻一不彈琴，二不蹦跳，相對上要好的太多，即使他們有時把小狗留在家裡，汪汪的叫聲好像也比透牆穿過來的琴聲與磨地板聲音好忍受得多。

有次我在旁邊公園遇見了前屋主太太，忍不住抱怨起來。屋主太太也是很好脾氣的人，但她也無法約束房客。畢竟小家庭就是這樣。只能怪我沒錢買隔音地板的公寓。

有天晚上實在鬧得太久了，即使不是深夜，對於我這種需要安靜思考的人來說，忍不住還是請警衛上去勸說了一下。女主人後來在電梯相見時致了歉。我知道他們夫妻倆是謙和有禮的，只是不太愛與鄰居互動，除了尊重，我還能如何呢？畢竟比起半夜的喧囂，我還算是幸福的了。時機對的話，女主人悅耳的鋼琴聲甚至可算是一場免費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