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出版性別主題書中,我自己閱讀後印象深刻的三本書《始於極限》、《性的正義》與《集合體》閱讀心得近期已刊登於女人迷:2024 三大性別選書:《始於極限》、《性的正義》我們如何理解女性主義。
這篇也將介紹並推薦臉譜出版的臉譜出版的《黎.米勒:時尚模特、超現實攝影師、戰地記者與冠軍名廚,二十世紀傳奇女性黎.米勒的多重人生》與《黎.米勒攝影作品集》兩本書籍,前者為這位萬花筒女攝影師的傳奇人生自傳,後者為黎.米勒的攝影作品集,兩本我都有購入,值得一閱~
另外,凱特溫斯蕾(Kate Winslet)最新主演作品《Lee》即是改編黎.米勒(Lee Miller)的人生經歷,也即將上映,讓人非常非常期待!
在黎的戰爭作品中,我們發現她那超現實主義的隱喻再度複沓。在意想不到的時刻,新聞攝影序列中間的膠卷上,出現了只有超現實主義者才拍得出的影像。要成為戰地記者,最好的訓練或許是先成為超現實主義者,並重新校準你對『正常』的感知。如此一來,沒有一張照片被視作標準,且所有照片都背離規範。——Antony Pen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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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黎.米勒》(The Lives of Lee Miller),整體第一個感受是撰寫人略帶冷靜客觀的敘事方式,與一般情感張力十足的自傳相反——這本傳記本身引用許多黎的信件,補足並闡述傳記人物當年的心境,撰寫者本人並未以過多自己視角,任意揣測人物情緒或行為動機。
這也正是讓我在書後看到後記大為震驚的原因,這本傳記,是安東尼.彭若斯(Antony Penrose)所寫,一開始讀者一定跟我一樣對這個名字陌生至極,完全沒看過這號人物,我也是在後記才意識到,天啊,是作者黎.米勒的兒子!(當時看到這本出版就直接購入了,完全沒看出版簡介跟書評)
訝異在於,安東尼的童年籠罩在黎.米勒後期因戰後創傷情緒反應陰影中,大起大落的情緒化言語及行為,造成母子關係惡劣,這也是在傳記中讀者感受深刻的,安東尼筆下那個被惡龍控制的母親:
安東尼在序言提及:「我發掘出的黎,和我多年來一直針鋒相對的那個黎截然不同。沒能及時理解她,我感到深深地遺憾。應該有許多人也共享了這份遺憾,因為她對每個人都只揭露了一小部分的自己。」
心裡滿複雜,我不知道其他讀者會不會跟我有一樣的驚喜感受,在後記讓我看到一種跨世紀的母子和解——這種爬梳資料、整理某個人一生的信件、所有物,以及個性與感情經歷,走完黎.米勒的一生,對我來說真的很受感動。
相較於廣為人熟知的Robert Capa、George Rodger等戰地攝影記者,黎.米勒是我前幾年才在偶然的國外網站上看到的傳奇「攝影師」(先暫時性使用攝影師這個標籤),因為在台灣鮮少討論這位攝影師,一開始臉譜出版的《黎.米勒》還讓我愣了一下,想說是那個李米勒嗎?當看到那張經典的Lee Miller in Hitler’s bathtub,確認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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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米勒是一個非常好動——容我這樣說——像萬花筒般華麗多變,又色彩絢麗的女性,也正是因為著名女星Kate Winslet正在拍攝由這本傳記改編的人物電影,一時之間網站關於她的訊息也多了起來。
我想在認識她之前,應該先明白或許得不免俗地先給她第一個標籤——一名「超現實主義者」,所有驚世駭俗之舉,都有她對世俗充滿直覺爛漫、奇幻詭譎的想像、對事件獨到的解釋。
她的職涯豐富多彩,是模特兒、是攝影師、更是世界知名廚師,她喜歡一切有趣、能夠抓住她吸引力的事物,不甘於平靜的日常,但卻始終不明白自己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而偶然之下,她意識到煙硝與生死的畫面能夠激起內心某種渴望,遂前往前線,拍攝有衝突張力、故事感的照片,她以過往在時尚產業磨練的獨特視角,以及更為細膩的觀察力,帶著相機與士兵們同進同出,拍下第一手以戰爭視角,並刊登在《Vogue》,要知道,戰時的時尚產業可以說是某種刻意遺忘戰爭的產業類別,但跟黎.米勒就這樣將戰時充滿人性衝突的瞬間,放入了這一片華麗夢幻之中,包括倫敦大轟炸、巴黎解放、達豪集中營等紀錄影像。
從時尚攝影轉為新聞攝影,兩者之間大相逕庭,但當藝術與寫實互相融合,黎.米勒的作品將戰時影像呈現為一種寧靜式的視覺感受,不同於充滿陽剛、衝突畫面,黎.米勒的作品以別樣風格召喚觀者的情緒,在當年所謂女性視角的戰爭是怎麼樣的?這邊引用傳記段落:
米勒小姐認為攝影這項職業特別適合女性⋯⋯。「我認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在攝影上成功」,她告訴我。「女性的反應比男性更快速,更能靈活變通。我也認為女性獨有的直覺能幫助她們比男性更快理解顧客的性格⋯⋯。當然了,一張好的攝影理應如此:不是趁對方不經意時拍下照片,而是在對方最接近真實自我的時刻按下快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自傳中安東尼引用了許多黎.米勒的信件,其中喃喃絮語有時讓我感覺失序,而非常跳躍的思考模式(起初以為是翻譯的語句問題)也讓我閱讀有點困難,後來才了解到,黎.米勒曾說寫作於她而言甚至是痛苦的,而後來為了呈現戰爭狀況,努力將自己關起來完成每篇報導——她的文字卻完全看不見她為撰寫而受盡折磨的過程。
酗酒、煙癮,在黎.米勒離開前線後嚴重入侵日常,朋友甚至直接對她說「妳不能期望天天都有戰爭!」這也讓我時常感受她每天如同騰空走在鋼索上,生命隨時崩落,她甚至說「自己沒有在塞納河投河自盡的唯一理由,是因為知道這樣會讓若蘭和安東尼很快樂」,病態與扭曲的心態籠罩黎.米勒產後的十多年,她不再對攝影感興趣、也將過往的攝影作品全部封存,甚至不再談起過去在前線的日子,一直到病逝。
安東尼寫道:「是達豪的恐怖景象破壞了這種感知力嗎?她在維也納醫院眼見嬰兒因黑市小偷竊走所有藥物而死亡,這是否扼殺了她一部分的創造力?那段時間裡,黎的心理狀態發生變化,損害了她捕捉「隨手拾來之影像」的能力。到我出生時,她已飽受嚴重的創傷後壓力失調與產後抑鬱的折磨,這是很明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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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黎.米勒是攝影師,倒不如說我知道、認識的她「也是」攝影師——讀了傳記才知道,中老年的黎.米勒轉型為國際冠軍廚師,她將豐富的創造力投注在學習各國料理之中,堆滿的雜誌、撕碎的菜譜在家裡一角,是她靈感之地。一切又好像重新明媚起來。
過世前她說她總覺得始終在深淵邊緣,一不小心就會墜落。安東尼倚在床邊,對著躺在若蘭懷裡的母親說:「小鳥離巢前也沒有機會練習飛翔,但當他們跳出巢穴時,就能發現他們得以永遠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