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下)共情

蘇期

宰相夫人獃住了，她從沒想過，會聽見這樣一番話……怎麼轉眼之間，好像什麼都錯了呢？

昨夜她在晚宴上一見到蘇期，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她的沁兒，晚宴後派崔嬤嬤去查，才知道女兒院子裡居然又死了十多個會武功的貼身婢女……底下人按照沁蘭以往的行事慣例想瞞著她，所以不曾上告，直到崔嬤嬤查問之下才吐露實情……其中一個人還說，其中一名死者身上穿著裴夜蘭喜歡的瓊花繻裙，看過狼族典夫人穿同樣繻裙的崔嬤嬤以為沁蘭私自亂來，才慌張地向她回稟。

按捺著心中不安，宰相夫人漏夜讓崔嬤嬤領著自己去沁蘭習慣吩咐的拋屍地亂葬崗，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那具穿著瓊花繻裙的屍體……身為母親，她怎麼可能認不得自己的女兒？更何況是十多年來捧在掌心呵護至極的孩子……

她在亂葬崗抱著那具屍首哭了許久，直到天色微亮，才吩咐崔嬤嬤偷偷安排人收斂沁兒的屍體，自己回到府裡，梳洗後，從鏡台裡拿出收藏許久的月牙蜜和複旋花露……

她決定要親自去替沁兒報仇。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跟沁兒有著同樣一張臉的女人告訴她，她恨了那麼久的裴夜蘭早就不在了……可沁兒也死了，她生下的一對雙生子，擁有得天獨厚尊貴命格的雙生子，都死了……十多年來的指望一朝落空，多麼諷刺啊。

她摀住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蘇期沉默地看著嚎啕大哭的宰相夫人，一時無語，直到感覺棉布貼上額頭才回過神，對上容若擔憂的眼神。

「子瞻已啟程回狼族，我只會些粗淺的包紮，請女王先忍忍。」容若心思動得快，她低聲說完這句話之後換上了慌亂驚嚇的表情，朝敞開的房門大喊道：「快來人！宰相夫人瘋了！來人啊！救命啊！」

蘇期大概猜到容若想做什麼……不得不說，這的確是現在最好的處理方式，坐實宰相夫人發狂謀害嫡女的事實，這樣一來，就算宰相夫人堅持自己不是真正的裴沁蘭，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庭院外傳來一陣騷動和腳步聲，蘇期以為是聞聲趕來的奴僕們，沒想到卻聽見鎧甲相互撞擊的金屬聲，聽上去井然有序，納蘭真大步流星火急火燎地衝進來，奇怪的是他沒有密語，反而臉色有點蒼白。「蘇期！」

一看見他，蘇期的眼睛就紅了，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納蘭……」

男人將她擁入懷裡，是熟悉的暖和安穩，蘇期的眼淚落在他胸口的布料上，迅速被吸收不見了。

大概是徹底放鬆下來，蘇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反應有點慢，像發高燒時會有的那種遲緩，她抬起頭去看他，這麼近的距離，納蘭真的臉色居然非常糟糕……怎麼回事，他是生病了嗎？

蘇期皺著眉正想開口問，四肢卻突然傳來更劇烈的疼痛，像是嚴重抽筋……卻比平常的抽筋痛很多，她痛得皺緊眉，下意識垂下頭蜷縮身體想試著忍過這陣，因此沒看見納蘭真扭頭嘔出一口鮮血的畫面。

「王！」

容若焦急的聲音響在耳邊，蘇期聽著，心裡很擔心，但是全身古怪的劇痛讓她只能閉著眼用力忍著。「……他怎麼了？」

「我沒事！」納蘭真連嘴角的血都來不及擦，按著蘇期後腰的手源源不斷將內力輸過去。「蘇期，跟我說話！」

「好……我……唔……」但這也太痛了，蘇期的手不自覺用力握拳，指甲刺穿了掌心她卻完全無感，眼前一片黑暗。「……啊……」

薩辰後腳走進就看見這混亂的場面，房間角落，明顯神智不清了的宰相夫人停下眼淚，抬起頭來看著納蘭真的動作，突然尖銳地笑了起來。「呵哈哈哈……你想用內力替她逼毒？……沒用的。月牙蜜與複旋花露，一旦服食，藥性便會立即散至肌理……藥石罔顧。隨著時間愈長，疼痛會愈劇烈，最後筋脈俱斷，成為廢人……哈哈哈哈！誰讓她殺了我的沁兒！我要為我的沁兒報仇！哈哈哈哈……我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嘻嘻……哈哈哈……」

已經從納蘭真那裡得知宰相陰謀的薩辰皺眉，迅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立刻命人將宰相夫人押入天牢等待審判，同時急召太醫……

蘇期最後在眾人一片混亂中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