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上)共情

裴夜蘭

「那是意外……因為她想殺我！」身體的疼痛持續了這麼一陣子，蘇期感覺自己居然習慣了那種痛……宰相夫人瞪著她，她也同樣瞪回去，毫不掩飾地展現自己的牙尖嘴利……

她感覺自己在替真正的那個裴夜蘭說出這些話，用力地刺傷別人甚至不顧傷害自己：「妳不知道自己養出一個冷血狠戾蛇蠍心腸的女兒嗎？妳沒看過她庭院裡滿地的屍體嗎？如果不是她想拿刀殺我，風華鈴不會因為自動護主而反殺她……如果依照妳的邏輯，這就是裴沁蘭自找的……這叫『報應』！」

「胡說八道！」宰相夫人跑上來掐住她的脖子。「裴夜蘭，我真後悔生下妳！妳怎麼不去死？妳去死！去死吧！」

她手上的力道很大，蘇期慢慢呼吸不到空氣……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近得能看見彼此眼裡藏著的所有情緒。

宰相夫人很激動，她失態地大吼出聲，手裡的動作很瘋狂，可她的眼睛卻充滿了不想面對實情的恐懼……幾乎快要窒息的蘇期突然感覺有點悲哀。

在這時候，關著的門被猛然踹開，渾身帶傷還滴著血的容若衝了進來，抓著宰相夫人的後頸逼她放手，隨後將她遠遠踹開。容若慌著檢查蘇期周身，看見她頭上的傷和血，心中自責更甚。「女王恕罪！我來遲了！」

「沒事……妳來了就好。」看到她，蘇期放鬆下來，有點想哭但是忍住了，雖然身上到處都痛，但還是安心許多。

她轉過去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宰相夫人，對方鬢髮散亂神情癲狂，初見時那種雍容的華貴已經完全不見了。

雙手顫抖地觸碰自己的脖子，雖然看不見，蘇期知道肯定會留下嚴重的瘀青……但她卻不覺得痛。

像徹底麻痺了。

沉默數秒，蘇期才輕聲開口說道，聲音啞得不像自己：「老實告訴妳吧，我不是裴夜蘭……真正的裴夜蘭應該早就死了……」

容若動了動嘴唇似乎想阻止她，末了還是讓她繼續說下去。

蘇期的神情很悲憫，她為裴夜蘭感到不平，卻也為這個因劇情設定不知不覺走向心裡扭曲之路的母親感到可憐。「我只是……借屍還魂，用了她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

宰相夫人抬頭，好像一時間聽不懂蘇期在說什麼……她看著那張盛世容顏，明明是同樣一張臉，她卻就是能看出其中的區別……她是個母親啊……不知為何，她突然記起來年前接回夜蘭時，對方初次見她的表情。

身上穿著刻意換上的嶄新衣服，夜蘭從馬車上跳下來，侷促地理了理皺摺的裙擺，又順了瞬垂落的頭髮，明顯很緊張，眼眸裡更多的卻是孺慕與好奇，她小跑著來到自己面前，輕輕福身行禮，抖著聲音說道：「夜蘭，拜見母親。」

那時自己說了什麼呢？

記不得了……但她清楚記得那雙清亮的眼裡湧現的打擊與失落，光芒驟然歛去，她只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那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後來，夜蘭以承平公主的身份出嫁時，她正陪著沁兒挑選最新的眉黛……

宰相夫人沉浸在回憶裡，蘇期還在繼續說道：

「如果妳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如妳所願，妳討厭的那個女兒，裴夜蘭，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雖然借了她的身體，可是從來沒有想搶什麼后命，我相信她跟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裴沁蘭沒有被嬌養得任性妄為，如果她沒有對我起殺心……

即便沒有得到妳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天下尊榮永世輝煌，妳的兩個女兒至少能安然健在。」

宰相夫人獃住了，她從沒想過，會聽見這樣一番話……

怎麼轉眼之間，好像什麼都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