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01

「拜託你，不要走。」

慧成再次哭著從夢裡醒來。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總是夢到一個人。

起初，是個小男孩，他們在懷舊的街道上、在身著傳統服飾的人群裡追逐遊玩。一起作亂、一起玩樂、一起哭泣、一起歡笑。雖然時空背景和現代社會明顯有很大的差異，但幼小的慧成不曾想過這些問題，他只知道有個哥哥會耐心的照顧他、關心他。

懵懂的他甚至分不清楚夢與現實，醒來後便哭著要媽媽幫他找到那個男孩。

長大後，他才漸漸明白，那個陪伴他許久的男孩，只存在他的夢裡。

慧成猜想，那應該是自己愛幻想的腦袋瓜所創造出來的形象，畢竟他身為家裡的獨子，一直想要擁有一個永無止盡疼愛他的哥哥，而夢裡的那個男孩總是能夠滿足他所有的需求。

直到有一天，他們在夢裡接了吻，他才感到大事不妙。

慧成仗著自己是夢裡的主人，總是隨心所欲的任性、撒嬌、生氣、無理取鬧，而男孩也從最初的手足無措變成了全世界最瞭解、最包容他的人。

那天一如往常，慧成在現實世界受了委屈後，總是要早早入睡去找那個人發洩自己的怒氣。

夢裡，慧成穿著傳統韓服，在舊式的老房子裡尋找，他推開一間又一間的房門，就是不見他的蹤影。原本就心情不佳的慧成，瞬間便將怒火累積到了頂端。

慧成撲倒在床上，越想越氣，眼角也泛起了淚光。

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慧成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轉頭將臉埋進棉被裡。

「慧成。」低沉又溫柔的嗓音伴隨著炙熱的體溫環抱住慧成的身軀。

聽見那熟悉的呼喚，慧成頓時覺得自己受盡了無窮的委屈，全世界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可憐。嗚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對方一點也不嫌棄慧成滿臉的淚水鼻涕，輕柔的將慧成抱入懷裡，輕聲的哄著他。

慧成像隻兇惡的小野貓，一口咬住對方的手掌，並用額頭不斷頂撞那寬闊的胸膛。

男人溫柔的親吻著慧成的額頭和髮頂，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被咬到泛出血痕的手掌。

發洩了一段時間，慧成才鬆開嘴巴，安靜依靠在男人的懷裡。

對方沒有詢問原因，只是緊緊的抱住慧成。

每當慧成意識到自己很任性的時候，總是又因為男人的縱容，而合理化自己的行為舉止。

因為坐的有點累了，所以慧成不安份的動了動雙腿。男人立刻就瞭解了慧成的想法，輕手輕腳的讓慧成躺在床上。

慧成抬頭看了一眼，對方便迅速的和慧成躺在一起。扭了扭身體，慧成縮進男人的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

夢裡的時間轉瞬流逝，慧成迷迷糊糊的幾乎要闔上眼睛，這時他才想到自己進入夢裡討拍的原因。

他瞪大雙眼，小手揪住對方的衣領，怒氣沖沖的開口：「哥哥，我今天真的太生氣了。爸爸竟然要我去相親！」

互相對視後，慧成猜想對方可能無法理解相親的意思，只能結結巴巴的解釋：「相親就是…和不認識的人，以…以…以結婚為目標…開始交往。」

「慧成長大了。」男人溫柔的用手指撫摸著慧成的臉龐。

「我不想長大！長大了好麻煩，要做好多不想做的事。」慧成像隻小貓撒嬌般用臉摩蹭著對方的手掌。

「沒關係的，慧成在我心裡，永遠是個寶寶。」

慧成翻身坐在男人身上，低下頭看著他。「為什麼哥哥只能存在這裡。」圓圓的眼睛又開始累積淚水。

男人無奈的看著慧成，露出苦笑：「再等等吧，慧成。再等等。」

「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等了二十年了。」慧成生氣的拍打著對方的胸口。

男人笑而不語，只是抓住慧成的手，親了親指尖。

「你動作快一點，要是我不耐煩了，就不來這裡找你。」

類似這樣的話語，慧成說過無數次，但每天最期待、最重要的還是進入夢中和男人見面。有時候慧成恨不得一天睡上二十四小時，一連睡上三百天。

「我太傷心了，慧成不來找我，那我就只能獨自一個人了。」

聽見男人故作委屈的聲音，慧成才滿意的笑了出來，開始嘰嘰喳喳分享一整天的生活瑣事。

男人看著慧成豐富的表情變化，心想著，這樣美好的日子還剩下幾天呢？內心不由自主地苦澀起來。

「哥哥，你知道交往要做什麼嗎？你們也會約會嗎？」慧成歪著頭問著。

慧成天真的問題，讓男人心裡泛酸。他知道慧成只把他當成哥哥看待，但他自始至終，都把慧成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我不知道，聰明的慧成教教我吧。」

「交往就是…要一起吃飯、看電影、逛街，然後牽手…」慧成想了想，突然閉口不說了。

男人握住慧成軟軟的雙手，問著：「牽手之後呢？」

慧成低頭注視著男人，小聲的說：「…接吻。」

「我沒有和別人接吻過，接吻…是什麼感覺呢？哥哥。」慧成將視線下移，專注的看著男人的嘴唇。

面對慧成的詢問，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安靜的撫摸著慧成的髮尾和後頸。

「接吻…」慧成緩慢的低下頭，和男人面對面：「接吻的意義是什麼呢？」

慧成問完問題便乖巧的躺回男人身邊，安靜的閉上眼睛。

「哥哥，我想叫你的名字。」

「嗯。」男人對於慧成的要求總是無條件的配合。

緩慢的睜開雙眼，慧成凝視著對方，小聲開口：「…原書…哥？」

李原書用大手蓋住慧成純真的雙眼：「睡吧。」

被熟悉的體溫及味道籠罩著，慧成的睡意瞬間襲來。在失去意識的剎那，他似乎感覺到有柔軟的物體碰觸著自己的嘴唇，但他還來不及思考就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看著冰冷的牆面，慧成用手指輕按著嘴唇，模擬著剛才的觸感，可惜不管如何嘗試都找不到相似的感覺。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慧成將全身縮進棉被裡。

「原書。」這是慧成濃縮了萬千思緒後，唯一能脫口而出的字句。「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