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東西》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尤格藍西莫。當然,本片使用的還是他所擅長的「寓言體」:有點脫離現實,甚至有點奇幻,但它少了一點疏離的冷漠,雖然有點殘酷,但和它以前的作品比起來,實在親切多了。
貝拉這位「女科學怪人」被創造出來,她生來就是注定要冒險的。這場冒險可謂是一場奧德賽史詩,它除了增進貝拉原本身為人類的能力之外,她也逐漸看清楚這個世界,尤其是殘酷的一面。就像片中的法國媽媽桑所說的:當你看清楚這個世界,你就擁有了這個世界。
有些人糾結在這部片到底是不是女性主義電影?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尤格藍西莫想呈現的,似乎是一部人類的進化 / 退化史,就像庫柏力克的太空奧德賽,只差沒有開場眾多猩猩的那場戲──雖然結局的某些片段有點像就是了。就「殘酷」這件事來講,從古至今似乎都沒有改變過,所以你可以說人類打從蠻荒時代,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但是心理上理應是一個嬰孩的貝拉,最後能接掌「上帝」的診所,這難道不是一種進化的奇蹟嗎?而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的邁斯,他用情之深也不令人動容?
其實,早在《非普通教慾》裡,「上帝」這個角色早就出現了,祂透過一個不准家人踏出屋外半步的男主人翁來呈現;而天空中象徵自由的飛機,孩子們不知是何物;男主人翁實行在家自學教育,而似乎只教孩子們有關性方面的知識。以上這些元素都在《可憐的東西》進行了轉化:「上帝」成了創造貝拉的科學家,飛機則化為一場寰宇蒐奇式的冒險,而性教育則出現在貝拉於法國賣身時,其中一位客人帶了兩位孩子來「觀察」整個過程。而片中不管是「像人的動物」還是「像動物的人」,都一再讓我們回想起《單身動物園》的命題之一:人類和動物的區別究竟有多少?
可以說,《可憐的東西》是尤格藍西莫的集大成之作,它通過貝拉的冒險,上演一場人類的奇觀。但最後「上帝」葛溫博士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說道:有趣的事將要發生了。這是否隱含著宗教上的含意?在「上帝已死」之後,人類將得到解放?我們看到最後貝拉是展現出笑容的,而結尾的配樂是宏大壯美的樂章,而非哀愁的嗚咽。這「有趣的事」究竟所指何物?是不是在脫離束縛之後,我們就擁有更多的可能性?儘管有點荒謬,甚至可笑,但,總比永遠囚禁在鐵欄杆裡來的自由。
所謂「可憐的東西」是不是一種反諷?真正可憐的,不是被上帝所操控的那群人(或動物),而是那些不敢像貝拉一樣,勇敢邁出冒險腳步的人呢?從這個角度來看,《可憐的東西》又充滿了哲思的意味,是關於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以及人是否擁有選擇權的問題。尤格藍西莫再一次展現他不凡的奇才,每一次出手都令人讚嘆又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