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種可能 V. ∞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床上的波妮低垂著視線。

要是洩漏出機密,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任務失敗的自己,原本也就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她輕聲開口,以前所未有的平靜語調告訴在場的人們——


純系的教育之中,索羅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自稱息系魔法師招搖撞騙、以膽怯的態度搏取同情或是讓人動搖、藉機殺害生命,窮兇極惡的魔法師。

這人是必須被剷除的罪犯,也是真正讓所有人陷入痛苦與戰爭的源頭。

只有除掉這個魔法師,世界才能步向正軌;只有在這個魔法師尚未成熟之際先行摘除這株壞芽,眾人才能真正迎來和平。


師長們用高壓的恐怖教育剝奪他們的自由與意志,為了將學生們投入戰爭而用諸多殘忍的連坐手段傷害他們所有學生——外表光鮮亮麗、為了世界和平而奉獻的學校,裡面是無數血腥與恐怖,無論吃飯睡覺都沒有能夠安心的時刻。

與死亡和恐怖比鄰而居的這一切,純系告訴學生們,這全都是索羅造成的。

任務失敗等待著的,只有死亡。

而波妮正在等待學校派人來抹除她。


「是我⋯⋯害的⋯⋯」即使抓著簾幕也支撐不了發軟的手腳。殘忍的手段與伴隨而來的血腥令索羅失去力氣,跪倒在地的魔法師摀著嘴、險些吐出來——本質是為善良天真的騎士,難以想像這種高壓的教育,更難以想像這竟是以自己為名而生的暴力。


有多少人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受苦?

有多少人因為自己拿到冠軍而必須面對死亡?

事實上索羅不該存在於此,更不該厚顏無恥地來探望因此墮入深淵的受害者——


「對⋯⋯」不起。說出這句只會更加傷人。眼前所見相當模糊、越發難以呼吸——


「純系的情況我瞭解了。」醫療長冷靜地看了看索羅與波妮,適時地控制住場面。「他校的教育風格不是我們可以置喙的部分;但是,若是有意轉校、脫離那樣的教育環境,建議妳們跟荷莉絲校長聊聊。」


她看了眼試圖觸碰索羅給予安撫的莫葉,正巧看見他引發桌上熱茶擅自飛起、灑向他的一公尺魔咒。看著莫葉安全地避開、茶水全部灑落地面,沃芙忍不住有些慶幸——等待黑色少女盛早餐時有先嘗過一口真是太好了。


「⋯⋯無聊。」

語氣是極其平淡,似是事不關己,不論對於索羅或是波妮,都沒有任何安慰的意思。

冷眼看著因殘酷事實而飽受身心折磨的索羅,黑色少女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終究這種事跟遲到、早退沒什麼兩樣,只要有能歸咎的人事物,就把所有的責任全扔到對方身上,藉以證明自己毫無過失——人類,就是這樣愚蠢又醜陋至極的生物。」

如此評論出自她的口,呼應著『披著人皮的怪物』一詞,彷彿在說自己不是人類,亦如同早已閱歷無數。


抱著胸站起身,她重新緩步走向波妮的病床邊,依循醫療長提出的建議繼續往下說。

「那麼,關於接下來⋯⋯即使得到了亞薩奇爾的庇護,出賣情報、投身敵營的妳,終有一日也會面臨『死亡』到來。同時,因為妳的出走受到連坐的同儕怕也無一倖免。」


不予模糊空間地將可預見的未來說白,進逼波妮的話語最後止於直白而實際的問句——

「妳,何去何從呢?」


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失去價值也沒有辦法回去學校,像這樣的自己,只有等待被處刑的命運。

「我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沒有任何等待自己的人。

也早已失去了故鄉。

女孩稍稍揪緊被單,掩蓋給他人帶來痛苦的內疚與徬徨無助的不安。


「這樣啊——」傾身撫了撫波妮的頭,以目視再度表達探詢,少女在談話最終給出了自己的提議。

「那妳來當我的孩子吧?」


這樣的提議令在場所有人陷入沈默,視線紛紛集中在讓空氣安靜下來的黑色少女身上。

仰起臉的索羅愣然地想起了什麼——是啊,母親還不知道自己碰到的這些事呢。


維持蹲姿等待索羅重新站起的莫葉則是暗自放鬆了一點警戒。這個人的真正目的如果是要收養孩子的話,並不需要、也沒有理由特地加害在場的其他人。

總之,探望波妮的目的已經達成,眼下是索羅的安危比較要緊。如果純系的教育方針是針對每一次的大賽代表,那應該也會有一點風聲;但這一次是連學長姐們都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那很可能代表著有誰在針對索羅⋯⋯自稱息系這種事,跟這人朝夕相處也不曾聽說過,肯定是有心人士想要借題發揮。就算原因不明,也得跟班長——或者校長報告才行。


而床上的波妮只是傻愣著眨了眨眼,像是在確認有沒有聽錯,又像是無法理解她的話中之意。

「那個⋯⋯孩子⋯⋯是⋯⋯」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開口再次確認,波妮眼中充斥著惶恐與不確定。


「怎麼?是覺得我年紀太輕,沒辦法當妳的母親嗎?」

從趨前的狀態直起腰,眼角、嘴角加深的弧度,凸顯少女此刻的心情變得極好。

「別看我這個樣子,我的年齡可是有這樣哦?」也不在乎現場空氣突然安靜,她朝著波妮比出了個五的數字。


「五十歲⋯⋯」瞪大雙眼的女孩顯然無法從對方的神情與長相找出任何一點五十歲的痕跡。

可是——跟著這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她會被找麻煩,如果學校的人知道她干預自己的事,很可能會連她也一起殺死⋯⋯


不對。那時候就親眼見識過了——

她殺不死。


「當然妳有權選擇,就像剛剛說的——康復後可以離開。不過,假如真的沒有去處,不妨成為我的孩子。那麼,從這一刻起⋯⋯嗯,妳的麻煩就是我的責任了。」


忽略一旁沈默的人們,似是抓住一線希望的波妮抿唇。

「成為孩子⋯⋯有什麼條件?」

如果都是註定要死,至少想選擇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地獄。


醫療長沃芙只是安靜地收拾好被茶水濺灑過的地面跟毫髮無傷的杯子,順帶確認了索羅沒有受傷、莫葉也沒有被波及後,便將空盤撤收走,把床邊的談話空間留給波妮與黑色少女。


食指抵著下唇,故作思考狀。對於波妮意料內的提問,黑色少女沒多久便給出了令人費解的回答——

「美少女的膝枕!」歡快的語調、胸有成竹的得意表情,幾句話前的認真以待與溫柔完全不見蹤影。


「膝⋯⋯」

『那是什麼』一句在道出口前又收了回去。面對陌生的名詞僅能沈默,波妮安靜地思考起膝蓋被這人切下來做成枕頭的可能性。


雖然這樣的癖好已經超出了理解範圍⋯⋯但她確實有權利這麼做。


「我明白了。」答應了交換條件,波妮順從地俯低視線。


見兩人談妥,索羅與莫葉在聽見預備鈴響起後與醫療長道別,離開醫療中心去上今早的第一堂課。

而醫療長僅是頷首目送他們離開。


瞄了一眼準備先行離開的兩道背影,玩世不恭如少女這般人物,亦懂得先後緩急、事有輕重的道理。她坐上波妮的病床邊,掌心輕覆在剛成為家人的女孩手背,溫柔地看進那對從低伏中抬起的棕瞳——『這次』的孩子,跟自己還真有幾分相像。


「昨晚帶妳離開時走得匆忙,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需要去拿回來?」


輕輕地搖了搖頭,波妮再次垂下視線。

「我⋯⋯沒有任何行李。」也沒有需要帶走的私人物品。


或許是因為波妮已經有人照顧,醫療長回到了桌前,用白袍暗袋內的手帕把剛剛跌落在地的杯子擦拭乾淨。

剛放下杯子,她所熟悉的香檳紫便在視線角落出現。

那是騎士團裡的皇氏兄妹。

簡單寒暄後,醫療長才開始進行例行的檢查——僅透露有其他病人在休息、沒有透露其身分的體貼,亦是她備受信賴的原因之一。


身居隱蔽的一角,黑色少女像是聞嗅到了什麼,輕蔑的目光隨即掃向正在進行診療的位置。她面不改色,僅用微微挑起的眉,嫌棄著此刻的來者何等煞風景。戰亂的時代下隨處皆是,卻在這座學園內顯得格外突兀;過於熟悉,以致氣味雖淡薄卻感清晰無比——那是,血腥味。


是敵是友、是為何人,終究構不成威脅,準確地說連麻煩都不會是。一聲冷哼後便不再理會,黑色少女從懷中取出手飾逕自往波妮的手腕套了上去。串成鏈身的小型鐵環有著精緻的雕紋,作為主裝飾的紫色水晶偌大而圓潤、深邃的色澤不見分毫霧霾。

「戴著這個,真有意外時⋯⋯它會保護妳的。」


離開床面、走向外頭的母親雖背對著孩子,亦仍不忘繼續叮囑。

「重要的事物,不會只限於物品。領養還有很多手續得辦,妳再想想吧?波妮。」


視線落在紫色的水晶之上,魔法道具一樣的性質令人不敢隨意觸碰。波妮只是順從地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人說的『重要的事物』不限於物品的話——曾經跟自己一起讀書的同學、偷偷在暗中幫助過自己的學長姐,那些也都算是,重要的事物嗎⋯⋯?

說起來,救了自己一命的醫療長好像也有提到還需要再休息一陣子。她什麼也沒有過問,真的很讓人感謝⋯⋯

不知道是因為安心下來,又或者是因為終於能夠好好放鬆,波妮在各種交雜的思緒中意識又一次朦朧了起來。


坐在兄妹前方的醫療長開始了例行的檢查。她讓皇麒伸手拿著她給的一顆球狀物,東西一到皇麒手上便亮起了沈悶的紅光。

「清醒指數目前在安全範圍⋯⋯但得開始注意一下了。可以的話,這兩天就要進行調整。」

給出獨屬對方的醫囑,醫療長讓打起呵欠的皇麒把東西放回桌上。


「還以為這次可以通過喝啊——」話到一半便打了個呵欠,皇麒輕輕嘆了口氣,搔搔自己的後腦。「又給醫療長添麻煩了啊⋯⋯」


「這是我的職責,不必在意。麻煩妳監督他,皇麟。」水藍色的視線落在妹妹臉上,醫療長的醫囑一次給了兄妹二人,嚴肅的語調敘說了她沒有在跟兄妹倆開玩笑。


「哎呀?該不會打擾到你們治療了吧?」

直面一襲香檳紫的一男一女,語帶笑意之中有著反客為主的氣勢。黑色少女略略觀察了兩名後到來客,注意力免不了被集中在那時不時打著呵欠的倦容。

「我需要跟這裡的校長談談,能請妳引薦嗎,沃芙?」說是詢問,然而任誰也能感受到,這道提問沒有拒絕的空間。


「我必須留在這裡照顧病患。」誠實地道出為難之處,醫療長倒是沒有就此對這個要求放著不管。「不過,皇麒跟皇麟是魔法騎士團的成員——他們可以帶妳去校長室。」


「呵啊——」接在沃芙話語後的這聲呵欠彷彿同意她的話,皇麒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嗯,也可以。反正跟下一堂課的上課地點滿近的,順路。」

咕噥著句子的青少年緩緩地站了起來。雖然差不多要到上課時間,但有師長的要求就有遲到早退的免責權,他跟妹妹對視一眼,又看向一身黑的少女。


「帶到校長室就好吧?」似是不想多沾染麻煩事,身為妹妹的皇麟慎重地開口確認。


相對於名為皇麟的女騎士謹慎行使確認,提出要求的本人卻是一臉無所謂地雙手一攤。

「想旁聽也可以,反正結局差不了多少。」


即使認為這人有些可疑,皇麟也只是眨了眨眼便不再過問。

兄妹倆在與醫療長簡短的道別後,領著黑色的少女離開磚紅色的大樓,前往行政大樓。

校長室的位置是學生們必知之處,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帶著訪客抵達校長室所在的長廊,緩步走到厚實的木門前停下。


雕琢於門上的紋路透著一股古老的莊嚴氣息,略顯陳舊的顏色說明這已經是有些年份的門板。

抬手輕扣校長室的門,兄妹倆在聽見一聲「請進」後,才各自讓開空間給一身黑的少女,示意她可以開門進去——也是無言地表明他們只會送到這裡。


慣於共鳴事物的記憶,少女在輕輕轉動門把的同時,即感受到曾經坐在此間校長室內歷任歷代教育者們所傳承下來的重量。她一動不動,似是品味著萬事萬物遺留時間長河的茗品,隨後才終於推門入內,並且落下沒來由的輕視,充當領路者的謝禮——

「耍猴戲的安份點,還可以活得久些呢。」


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沒有深入探究的意願,皇麟只是跟著打起呵欠的哥哥一起離開了校長室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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