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喜歡安靜、不愛說話的人。儘管在旁人眼中,被比喻成為自閉的一種,但在我心裡頭清楚的很,自己在做什麼、想什麼。而我的交友群,個個都是出了名的的怪人,有人整天瘋瘋癲癲、有人總有異於常人的創意。其中比較正常的,也就是宇文了。
宇文是在國中同班時一路陪我到大的朋友,屬於很努力功課還不錯的那種人,也就是所謂努力的天才。我們雖然平時的話並不多,且相處時間也不長,但友情就如同「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一般,算是競爭對手,也算是好友。正所謂有競爭才有進步,每年學校的文學比賽,我們總是包辦了前兩名,冠軍的寶座也不約而同的讓第二名因此從缺。
宇文的本名並不叫宇文,而且也跟這兩個字毫無關係,他喜歡這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偏要我們叫他宇文,而且他的本名也很俗氣,在菜市場一叫可能會有一堆人跟著回頭。
我平常放學時都會到學校的頂樓寫文章、發呆,而這個時間是騙老媽說要上學校的輔導課而得來的。這個時期是青少年都會經過的叛逆期,但不是我不愛家,而是不想每次回到家總是聽見老媽在耳朵旁不斷的撈叨,想找一個地方稍微安靜一下。
今天是一個有點陰涼的天氣,一如往常背著書包走到頂樓,但卻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仔細看著那些原本骯髒的階梯,滿地的灰塵、菸蒂減少了很多,就好像有人打掃過一樣。
『應該是有人下課在這裡看書吧。』我這麼想著,卻沒注意到身後正有人走近,而當我察覺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孩…
「你叫姜清風?」那女孩問著
我腦海裡想著,自己的名氣恐怕沒有到陌生人都會認識的境界,還是說我的名氣是屬於那種「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我叫劉曉倩,以後請多多指教!」她微笑說:「以後我就要在這裡看書了!」
當她自我介紹完之後,我更是感到莫名奇妙,我在這裡寫故事,怎麼沒事來個人湊什麼熱鬧?那個人還能叫出我的名字?這未免太恐怖了吧!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此刻太陽還沒有消失,該不會真的遇到阿飄了?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忍不住的問
「其實我早就注意你每次都走到這裡來。」她噗哧一笑繼續說:「原本以為你是個不良少年,後來就問雨晴啦!」
『雨晴?』
「雨晴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每一個班級都有她認識的人,很厲害吧。」
我攤著手表現出一臉無奈的樣子繼續說:『為什麼?我可不是什麼犯人。』
「因為我總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她湊到耳邊輕聲說:「所以想要更了解你。」
此時她的臉就像是快要貼上去的距離,身旁的空氣似乎瞬間消失一樣。我緊張到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我並沒有談過戀愛,除了我媽以外,從來沒有女人貼得那麼近。
『妳不會害臊啊!』我轉過頭說:『一定要這麼近嗎?』
「你說呢?」她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食指頂在我的額頭推開
『搞不好我是裝娘扮小紅帽奶奶的大野狼喔。』
「大野狼?」她沉思了幾秒,然後說:「好噁心!」
此時裝娘假扮小紅帽奶奶的大野狼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滿嘴的尖牙,還嗲聲嗲氣的說著:「小紅帽妳來啦~」
靠!真的很噁!
「怎麼都沒看見你笑過?」她問
『那妳有見過龍五笑過嗎?』我指的是賭神裡的龍五
她噗哧的笑了出來,然後說:「那叫裝酷!」
『錯了!因為他笑起來很難看。』
她被我突如其來無俚頭的話笑得合不攏嘴。此時已經準備要去補習班,我起身正準備要離開,而她看到我要走,趕緊問我要去哪?我跟他說要去補習,她就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追上。
「掰掰,我一定會讓你笑的。」她走到我眼前揮著手
『……』我無言了
在這個時期的學生,一般都會參加所謂的補習班,而通常補習班都會位於學校的附近。有些家境比較好的人,可能會聘請家教,但像是我這種家境普通的小孩,上補習班已經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更不可能找一個一個月可能要上萬的家教來補習。而在每天要去補習班之前,都會跟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在某間小吃店聚餐。
「清風,于均呢?」宇文問著
我指著剛進門口的一對男女,女的矮矮小小的,而男的正大聲的說著:「老闆,我要魯肉飯!」他們兩個是于均跟情茹。于均的老爸是這一帶頗有名氣的泡沫紅茶店老闆,而情茹則算是于均的青梅竹馬。從小他們一起長大,兩家也早有計畫要結成親家。
「安靜!明天星期六下午嚴詩會在老地方開會!」宇文嚴肅的說
「為什麼?」情茹感到不情願說:「人家好不容易才…」她指著手裡的旅遊雜誌
「不為什麼,有些事情需要討論一下。」宇文表示堅決
嚴詩會是一個由我們這幾個喜歡寫詩作詞的同好集結起來的私人社團,目前共有四個社員,而宇文是首任社長。我們每星期每人都會發表一次作品,在學校的風評也相當不錯,校刊上時常會出現我們的文章,有時還特意標榜著我跟宇文的作品,增加學生們的閱讀風氣。就好像學校默認一般,校刊的那邊文章,也會打上【嚴詩會】的名字。
而所謂的嚴詩會,其實這名字是有含意的,以其中嚴這個字,取自《西遊記》「萬法莊嚴端有意,薦亡離苦出沉淪。」的莊嚴之意,則是對詩、詞、歌、賦的一種尊敬,當時取這個名字的是于均,他愛透了古典小說,西遊記就不知道了多少遍。
「吃飽了,該上課了!」宇文說著
四個人離開了小吃店,往補習班走去。通常學生並不會很認真,老師在上面講課,下面則是用比老師還小的聲音竊竊私語。即使今天上的課是我最拿手的理化課,但我卻在想著那個叫做曉倩的女孩子,並沒有相當認真。
「姜清風,發什麼呆啊!上來解這題!」老師對我吼著
等我回過神來,那老師惡狠狠的眼神已經注視著我。我趕緊走到黑板前,寫上了200 P.P.M的正確答案。
「這算什麼答案啊!」老師更生氣指著黑板:「算試呢?」
我無奈的把算試也寫了出來,雖然這一題的算試非常多,幾乎多到能寫半個黑板左右。但其實對我而言,理化算是最拿手的科目,所以就不覺得什麼了。
「Give Me Fire!」宇文在我寫完回座位對著我說,而我輕輕的暗作表示,不敢太大聲,然後就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這幾個小時的課程。
第二天下課,我還是習慣往頂樓走去,雖然遇到了昨天那樣的窘境,但人的習慣實在很奇妙,明明知道前面有一頭母老虎,但還是會忘了昨天被老虎追的事,繼續走著同一條路。痾…她不是老虎,但說成被貓追未免也太孬了吧。
今天曉倩來的比較早,老早就在頂樓等著我了,當她看到我時,倉皇的收起了手裡的筆記本,似乎在隱瞞著什麼,我看了她一眼,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做了下來。
「你來啦!」我點著頭,「你還是這麼冷酷!」她笑
『就跟你說是龍五,笑起來很難看的』我說
「可是你不笑…」轉過頭說:「就好像很討厭我一樣!」
『我並不討厭妳。』
「那就是不喜歡我囉。」她變臉恐怕比翻書還要快
『也不是!』
「不是討厭我,也不是不喜歡,那就是喜歡我囉。」
『這…』我完全不知道該回答是或不是
「那我就當你默認好了。」她笑著說
『妳!』我舉起手作勢要打下
「呵,你不會對我怎樣的。」她吐了舌頭裝傻
『在我還沒來之前,妳都在做什麼?』我問著
「想你啊。」看來害羞這個詞恐怕不適合她
『都沒做別的事嗎?』我故意不理會
「想你就要全心全意的想你,不應該做別的事!」她眼神露出了令人恐懼的堅定
『我是說妳沒在想我的時候!』我開始有點惱羞成怒
「我一直都在想你啊!」她說
『妳…真是…』看來我再說什麼恐怕都沒用
「我怎樣了?」她指著自己裝出無辜的表情
『沒事。』我已經不敢多說了
兩個人沉靜了一陣子,此時她正看著她手中的書,而我則寫著嚴詩會這星期的題目。嚴詩會每個星期都會由社員輪流出題,題目一般來說都是約兩個字以內,原因是這樣子的字數較容易讓人有更多的想像空間。
「你在寫什麼啊?」她湊過來小聲的說
『這次嚴詩會要發表的題目。』這次換我先把她推開
「什麼題目啊?」她懷疑的問
『離。』
「誰出的啊?」
『並沒有誰出的。』我拿起字典說:『都是翻字典的,我們一向都這樣出題。』
「翻字典?」她更加不懂的問
我拿出字典隨便翻了一頁:『就像這樣。』
「像這一樣子的題目應該有範圍吧。」
『其實我們不設定範圍的,不管是詩、詞、歌、賦都可以。』
「喔?那這樣,不是每個人都只會寫他們自己得意的作品了嗎?」
『是這樣沒錯,我們的目標就是希望自己的專長能夠更精進。』
「這樣說也沒錯啦,畢竟這樣作品才會好嘛。」她笑著
當忽然冷場的時候,真的就像一隻烏鴉飛過去,後面還帶著幾個「‧‧‧」一樣,更強化的版本則是烏鴉的臉上有「|||」後面則是「‧‧‧」,所以就形成了「|||烏鴉‧‧‧」
我知道你看不懂,我知道離題了,我知道…
他轉過身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但其實我也不用管她在做什麼,發呆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陪,這也算不錯。忽然間,曉倩的一段話,驚動了我:「事離身離心不離,一字一句盼望你;偷偷暗自夢裡泣,不願就此忘了你。」
她打破了我對她的看法,就像當初情茹進來時一鳴驚人那樣,而曉倩的句子雖然談不上匠氣,也沒有深遠的意義,但卻有著很濃厚的感情。
『寫的不錯呢。』我繼續說:『妳真的有這種天賦呢,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加入你們?」
我把嚴詩會社的緣由介紹給她聽,她一開始似懂非懂的猛點頭,最後又低著頭擔心著說:「你們真的很厲害,我文筆又不好,會影響你們吧。」
『不會的。』我歪著頭想:『就算暢銷的作家,最早也不是能這麼厲害吧。』
「那我要怎麼加入呢?」她問
『明天上完課後,我們會集合開會發表作品,到時候妳在這等我,我就帶你去。』
「好啊,那明天見唷。」她高興的接著說:「沒去的是小狗!」
她邊笑著邊收拾東西,我們又再次一起離開學校,不過今天她走在我前面,還邊走邊開心跳著,嘴裡正哼著張學友的【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