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愧疚感

那天早晨，他們兩人在胡志明市的廉價旅館醒來，互看一眼，充滿愧疚感。

 吵醒他們的是隔壁房打炮的人，隔壁的人整夜瘋狂做愛，精力無限。猜想他們其實是七八個外國人在開派對，或是一群自由搏擊的業餘愛好者，這樣比較合理，他們愛叫又愛撞，撞擊牆壁的力道之大彷彿是古代攻城武器。隔著一道薄牆的這兩人，嚇醒，思緒不清，在清晨六點。

 草綠色的窗簾透出微光，也傳來摩托車與攤販車的聲響，還有人用擴音器講話。這兩人用棉被遮掩，一個是老男人，一個是小女孩，前一晚的性事既緩慢又倉促，無助於睡眠。床頭櫃還有保險套，但兩人都不想碰。就像是浴室裡的漱口杯。

 為了化解尷尬，老男人問她推薦吃什麼早餐，當地美食。

 小女孩說她整夜做了十幾個夢，應該要寫下來，那些都是寶物。

 老男人說，能記得的夢，都發生在睡醒前十五分鐘。

 她說她記得一個明星說，早起第一件事是泡冷水澡，浴缸要加冰塊，可以凍齡。

 老男人充滿愧疚感，他快六十歲，當女孩的父親沒問題，當她的爺爺都可以。關於小女孩的浪漫要求，他必須冷靜，忍心拒絕，並非他不願與她結婚，終生大事，這肯定會耽誤她。如果他真的如同自我介紹時所說的七十二歲，那看在遺產的份上或許還好一點，但他才五十八歲，健檢也沒事，真不該騙她。

 女孩充滿愧疚感，她已經十六歲，扮成中學生可以，假扮成小學生都可以。關於她提出的要求，她覺得被拒絕也理所當然，但她是真心的，真的想跟他飛去一個沒有人的橘色沙漠在紫色的椰子樹下跟他結為夫妻，因為他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依靠。但她的謊言早晚會被戳破，如果可以早個四五年就好，一如她謊稱的十二歲，對他來說，十六已經太老。

文∕圖：張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