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闇》談人性在面對死亡時出現
一口氣看完了爛番茄新鮮度95%、號稱最燒腦的影集─《闇》（Dark）。第一個感想是，這果然是只有德國才拍得出的影集啊！（讚美詞）。燒腦是還好，臉盲倒是真的XD。當然，還是有些疑問的部分，如：
1. 關於失蹤的被害人：烏利希的弟弟死掉被丟到2019年是為了誘發烏利希回到過去，這我可以理解，但為何要把另外兩個小孩殺掉後送到1954年？即便屍體出現在核電廠的工地，也並沒有阻止最終核電廠的開發結果。
2. 關於無辜的動物：那個從第一集就出現、像電椅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而鳥、羊等動物耳膜破裂與時光穿越又有何關係？
3. 關於各時光機的關係與原理：對於穿越時空的方式，片中至少就有洞穴、時光盒、時光球、核廢料產生的上帝粒子等4種。先撇開上帝粒子如何既符合能量守恆，又違反熱力第二定律，4種時光機彼此的關係與原理是否相同？又有些時光機只能回到33或66年前，有些則又能隨意穿越。而萬一烏利希在洞穴中的岔路是回到1987年而非1954年會變得如何？這樣黑爾格就不會從小心靈受創而對諾亞唯命是從。或者，主角約拿第一次穿越若是回到1954年而非1987年，就不會遇到自己的父親米凱爾。
雖然有滿滿的疑問，但在強大編劇與拍攝的縝密世界觀下，整體還算順暢有邏輯。很享受那種不斷被吊胃口、一方面產生疑惑、二方面又試圖理解的感覺（如鯁在喉）。以及欣賞那德國不同年代的美學（即便年代不同，都瀰漫著那專屬於德國，孤獨寧靜、灰暗潮濕的空氣）。
《闇》的主題圍繞在「時間」與「慾望」。關於時間，片中問了兩個有趣的問題：1. 時間、空間的背面是什麼？2. 當時間掌控你，如何擁有時間？光的背面是暗，這也是這齣戲的標題之所以稱「闇」的原因，「人來自黑暗，走向黑暗」、「天堂是永恆的黑暗」、「有多少黑暗就有多少光明」。時間與空間若有背面，那便是二元對立下時間與空間的反面，然而，何謂時間與空間的反面？
在「有」時間與空間的反面便是「無」時間與空間。在「有限」時間與空間的反面便是「無限」時間與空間。不過我想《闇》所想要探討的是，「線性」時間與空間所對立的是什麼樣的時間與空間？
「線性」時間與空間，是有「起源」、有「終點」、有「過去、現在、未來」的。相反的，其背面便是「沒有起源與終點」、「起源即是終點」、或奧古斯丁式的一切皆是「現在」（現在的過去、現在的現在及現在的未來）、或柏格森式的著眼於「過去」（記憶圓錐的重覆與差異）、或海德格式的看重「未來」（時間非客觀時間及集體時間，而是個體時間、「此在」實踐意義的時間，亦即人類個體於生活脈絡中對自身可能性的關切）的時間與空間。從片中年老的主角約拿多次說著「開始即結束，結束即開始」來看，其時間與空間的反面便是指「起源即是終點」。故主角約拿總想著要找到起源、並改變起源。然而，時間本身真的是如此嗎？人們有辦法脫離二元論式的思考來掌握時間本身嗎？這就連到時間第2個問題：當時間掌控你，如何擁有時間？
我們有可能不被時間掌控嗎？或者說我們有可能掌握、逆轉時間嗎？人是在時間之中的，時間可以沒有人，但人不能沒有時間，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時間。時間將一切推向終點，不管你願不願意，時間總是公平的將人們從出生帶向死亡。然而，時間走過並非不留痕跡，我在時間中成為了我自己、我擁有了只屬於我的物質與記憶。雖然那並非時間本身，卻是人之所以為人必要且充分條件。雖然時間不會思考、沒有二元論的問題，但正因為時間的存在，讓人們有看見、發揚人性的可能。而這又連到了《闇》的第2個主題─慾望。
關於慾望，片中引出了了兩個有趣的點：1. 你會明白的，在你該明白的時候。 2. 重點不是如何做到，而是何時做到。《闇》第三季（刻意選在片中的世界末日2020年6月27日上架）在開頭引了一段哲學家叔本華的話（德劇的特色）：「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卻無法決定自己想要什麼。」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與不想做的事情，但在選擇行動之前，選擇的動機早已存在，似乎只是在等著被發現、被誘發。「你會明白的，在你該明白的時候。」便預設了一個相同世界的未來，即決定論式的未來，如同在已鋪好的鐵軌上行走，經過那些早已設計好的地方。
從第一、二季探討「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觀，到第三季則突然轉到了無數過去、現在、未來可能性的平行宇宙。在平行宇宙中，不同的宇宙即便彼此曾經重合，本質上還是不同的世界。而不同的世界，便會產生不同的明白與不明白；有可能產生不同的慾望、不同的行動與不同的結果。因為人性的慾望中有自由、有愛，因此有了差異。所以，片中最後鐘錶師坦浩斯在愛被滿足後決定不發明時光機了，進而阻止了世紀末日。然而，若會發生的事情就是會發生，那麼即便時光機不是被坦浩斯發明，還是會被其他人發明。重點不是避免沒有愛後的慾望（製造時光機），而是如何「轉念」。這就連到慾望第2個有趣的點：重點不是如何做到，而是何時做到。
若時光機終有被發明的一天，那麼你會希望那天趕快到來？還是無限期延後？何時有想做的慾望比做出來還重要。如在職進修，若是有目的、有興趣的學習慾望，比為了進修而進修、為了寫論文畢業而寫論文來得更重要且對人生更有幫助、更有意義。「沒有所謂魔法，只是幻象而已。」轉念，便是轉換原先注意到的表象、幻象。重點不是如何無慾，而是如何將慾望從壞的慾望、受外力、表象牽引的慾望，轉向好的慾望、經思考而擁有自由選擇的慾望。
「地獄是空的，惡魔在人間。」然而，天堂亦是空的，天使也在人間。《闇》中時間、空間的背面是「起源即是終點」，當「起源即是終點」的時間掌控你，擁有時間即是在時間中活出自我的時間，從決定論式的時間中明白人性中自由與愛改變慾望的可能，從而在黑暗（子宮）並走向黑暗（棺材）之間，發揮人性積極與光明的一面。
2021/1/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