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妳二阿姨一直叫我餵妳,但我就是不想!」
「真的喔?」
「對啊,所以我就讓妳一直哭。」
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的身上總帶著一種不知何來的羞恥感
據母親的說法,在三十幾年前,是我出生的時候,前幾個月還有加減餵母乳,但如果我在滿是外人的公車上因為饑餓而哭鬧不已時,她會寧願放著讓我哭,說什麼都不會當下親餵。
聽到這些時,我懷裡抱著孩子,也還沒完全退奶,衣櫥裡還有條恩典牌的哺乳巾。現在出門會到處找哺乳室的我,看著母親久久說不出話。
聽著母親的敘述,腦袋裡也跟著有了,小小的我一邊哀傷的想著「我怎麼這麼苦命」的,一邊被公車上人群圍觀,放聲大哭的情境。
不是認為母親那樣不好,而是我到了好多年以後的現在,才開始思考,那樣一直伴隨母親的“羞恥感“是從何而來。
為什麼我會用「羞恥感」這個詞彙呢?
自有了記憶到大學出外讀書前,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機會被叫去打掃廁所。
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總被催促著快點,催成了習慣。常常不知道趕著要去哪,連上完廁所,明知衛生紙沒丟好,就為了不想再洗一次手,寧可一直被母親唸,就是不肯多花那幾秒去撿。
某日,我又被母親用巷口能聽到的音量叫去廁所處理“我沒丟好的垃圾”,但到了廁所一望,垃圾桶旁非常乾淨,連張衛生紙都沒有。垃圾桶最上面的,是用粉色衛生棉外包裝包裏好,看不到內容物的「用過的衛生棉」。
當下完全看不出任何需要處理的東西,那時我以為是母親等不及,所以先處理好了,我也就開開心心的回到房間繼續做我的事。
大概過了一、兩個月,我又接收到“我沒把垃圾丟好“的責罵。我帶著滿腦的疑惑,想著「我明明都有丟好啊!」的不解進了廁所。但跟上次一樣,垃圾桶周圍乾乾淨淨,沒有任何需要撿的垃圾。垃圾桶裡看上去也是一片白白淨淨,是衛生紙該有的顏色。
這次我當然踩同樣輕鬆的步伐回到房間。
本來我是沒把前兩次的事放在心上,直到我又一次因為同樣的理由,被用很難讓人心情愉快的語氣及言詞叫進廁所。
我走進廁所,一如先前的幾次,垃圾桶周邊很乾淨,垃圾桶裡除了衛生棉的包裝顏色較顯眼,其它部分可以套用保養品廣告常用的詞『淨白無瑕』。
基本上除了用過的衛生棉,單看我家廁所根本不會知道這家有個正值生理期的青春期少女。
因為有著被責備的氣,回想先前的幾次,當下也瞬間理解母親所謂的沒丟好指的是什麼。
即便我都包的很好,沒有任何外露的經血,我也不該把衛生棉這樣丟著,讓所有進廁所的人都能毫不費力的看到它。
我衝出廁所向剛剛對我一頓大罵的母親大聲且憤怒的問道「那個來很丟臉嗎?」。
不知道母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措手不及,還是她覺得我講不通,從那次之後我沒有再因為衛生棉的事被罵過。
雖然我在公司或學校並不會大聲的問其它人「誒,我忘了帶衛生棉,有人能借我嗎?」,但也不認為生理期是件羞恥的事。
因為目前人類的繁衍方式,還是要依靠這個「生理現象」。
不過仔細思考之後,確實在從小的成長環境,女性都被教導或暗示那是件「羞恥的事」。最常聽到,而且現在還有人在問的就是『生理期來能不能拜拜』。
索非亞(劉柏君)也在《靈界的譯者 2 跨越生與死的40個人生問答》書中,對於生理期不能拜拜的禁忌表示不能理解。
值得慶幸的是去年桃園市社會局、民政局與桃園市六間廟宇合作,想翻轉大眾對於生理期間不能拜拜的迷思。
或許那未名的羞恥並不只屬於母親,而且在未來的日子還是會隱隱的存在你我之間。但我希望生在現在的孩子,不論男孩女孩,都能脫離性別的禁錮,有自信的活在世界上。
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決定自己的樣子
–《我們的少女時代》–
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