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還什麼都沒有回報你
這句話也貫穿大部分的愛情描寫,很有趣的是,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愛是常覺虧欠」而這句話並不是實際上真的虧欠對方什麼,而是因為愛,所以可以更常看見對方對自己的付出,並且不逃避、不閃躲,一心想著要回報對方,就是作者理解的愛。
首先是安迪和風子,風子在被維克多追殺的時候,她想到的不是單純的「我不想死」,而是「我不能死」,下一句就是「我還什麼都沒有回報你」。但是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回報給安迪嗎?並不是。撇開上帝視角的讀者觀點,即使是在故事中的其他角色也能看出,風子為了安迪可以付出多少努力。在維克多第一次登場的時候,她就為了安迪賭上性命一次了,其後她可以說是不斷在為「實現安迪的願望」而努力,無論是不斷探討不幸的可能性,還是自主訓練讓自己變強,這點從沒變過。安迪自己也明白,風子為他付出了多少,所以他不會覺得只有自己在付出,而是希望自己也能為了保護風子變強,為了風子,他什麼都能做。
接著是沈和梅,梅對沈說:「為什麼……要救我這種人……我還什麼都沒有報答您……」沈對此的回應是「無關乎實力強弱,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我還想再繼續守護你」,這段話包含兩個意思,一是你的到來,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報答,所以不要說「還沒有報答」這種話了;二是引申出另一層意思,就是跟能不能報答無關、也跟實力強不強無關(他原先喜歡一個人的判斷基準),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想要守護你。這種想法,其實就是對梅所付出的努力,另一種報答形式,梅看到了沈「保護她」這個恩情,但是卻忽略了自己長年來對他的付出;反過來說,沈看到了梅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儘管梅自己忽略了,但是沈會好好的關注,並且希望自己能繼續為她付出。這也體現了「愛是常覺虧欠」,不是指對方虧欠自己,而是自己虧欠對方的部分,這樣仔細注視對方的關係,往往才能走得長久。
最後是維克多和茱伊斯,作者在此處做了變化,有這種想法的人是男方—維克多,維克多在心裏想過:「我始終有個疑問,長久以來,我從你那裡獲得了我不甚了解的溫暖,而我回報你的,有你給我的億分之一嗎?」維克多和茱伊斯的相處長達上億年,這麼多年都在保護茱伊斯,因為維克多是不死,不需要保護,現實情況可以說是完全相反,是維克多一直在為茱伊斯付出。
但是維克多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同樣可以從他的台詞裡面看出:「你對我來說是希望,在無窮無盡的時間洪流中,每每要陷入癲狂的時候,只要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你,就能撐下來。別管什麼我能不能死了!所以!不要再為了我痛苦了。」對維克多來說,茱伊斯光是存在,就是他的定錨,不僅如此,和維克多不同,茱伊斯隨時有可能因意外死去,對她來說要活下來更困難,但是茱伊斯一直不肯放棄,不僅僅是為了弒神,更重要的是她不願放棄讓維克多死去的希望,所以即使痛苦不已,茱伊斯還是努力活下來,為了這份越來越虛無飄渺的希望拚上性命。維克多都知道,所以在看著茱伊斯的時候,他心裡會想到「而我回報你的,有你給我的億分之一嗎?」
維克多沒有問出口,但是其實茱伊斯都明白,她的想法也很明確:「我是為了自己,我只是想看到喜歡的人的笑容。」她的願望是那麼簡單,但是又難以達成,正是因為她始終不肯放棄,所以才讓維克多心痛。他們互相想著彼此對自己的付出,為彼此心疼。
心理學上有個有趣的現象,大多數人都認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人與人間的交往卻不是如此,而是「升米恩,斗米仇」。為什會這樣?照理來說付出多少,不是就應該得到多少嗎?但是人心幽微之處就在這裡,如果對方為自己付出太多,自己的付出根本沒辦法比上對方的付出時,就會產生愧疚感,而這份愧疚感會把彼此越推越遠,因為自己見到對方會想起欠了對方多少,自己是欠債的,當然會不想見到債主。然後看到對方,就會希望離他越遠越好,甚至是在別人身上尋找平衡。所以有很多明明虧欠伴侶甚多的人,還敢出軌的理由,就是因為沒有人想當壞人/欠債的人。因此找伴侶的時候,最好尋找能夠誠實面對自己內心以及能夠勇於肩負責任的人,那樣的人,才能正視伴侶的付出,進一步下定決心回報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