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間四月天--獻給上海封城兩周年

林徽因先生之後這四月天難寫，珠玉在前，輕輕揮就，寥寥百字把這四月天寫到了極致，人說厚積薄發大概就是這樣瀟灑自如吧。 隔了幾代，很難理解那個時代的人。 古文白話，家學薰陶鑄就了一個時代的傳奇，但若沒有真情實感應也寫不出這樣的文字。

那個時代傳奇很多，現在拈來都是故事。 家國天下，兒女情長，芳華絕代，文字旖旎，沒有了這情字，便都化作了虛張聲勢。 若是論情，終究這兒女之情始終還是要差舐犢之情幾分顏色。 故而不管你相信那一代的多情究竟有多少美好，青年才俊到底有多少風騷，這《你是人間四月天》終究還是寫給孩子的。

呱呱墜地，新生開始這便是希望，到了詩中變成了“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對於文人，情到極處，最好的表達就是詩了，有感而發便是浪漫，浪漫是種情懷。

生命怒放，總在春暖花開，這大體上就是四月的特徵吧？萬物復甦，芽抽新綠，一切美好都是從這一刻開始，所以便有了上一句的“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和後一句的“你是人間四月天”。 面對新生，母親的由衷感歎便是如此。 若視作愛情又是輸了毫釐，差就差在這“新生”與“希望”。 四月本就該充滿新生和希望的。

天雖寒，暖漸起，希望中夾雜著寒意，這是上海的春天，這是上海的四月天。 古人說，春日遲遲，卉木萋萋，上海的春天一向不太正常，趕上四月也就有了一些怪異，但該來始終還是會來，這便是人間的四月天。

那日晨起，推窗換氣，樓下那一樹的白玉蘭驚豔了我，四月將來，春聲先響，春聲化作滿樹繁花，春聲化作暖中藏寒，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這自然的規律。 四月之聲這兩年每每響起，十分準時，不絕於耳。 上次有這樣的經驗還是兩年前的壬寅年，只是那時日是在房中久居之後為了透透氣，房中待久有些苦悶，偶爾推窗發現同樣是樓下，金黃的枇杷掛滿了枝頭，當時感歎“但聞人語響”，不見昔日爭食人。 那時想法簡單帶了幼稚，到了後來，那一樹金黃還是被出籠的困鳥爭而食之了，人鳥的相同就在於必須先吃飽飯，民以食為天是個古話。

暖和希望是四月和春天的特徵，節氣上以立春為標誌的話，春大多在二月，但真真正正的春天大多出現在四月，這一點來看林先生的詩歌還是應該寫給孩子的。 海子有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天氣暖了花才會開，人間暖了自然有了希望。 花開是新生，有新生才有希望所以我們常常讚美春天，因為我們始終抱著希望，所以四月應該是飽含希望，希望就是四月的聲音，在經歷過寒冬的殘酷無情后，人總是希望聽到這四月的聲音。 這聲音來自人間為了希望，久久回蕩。

古詩說春城雨色動微寒，四月又是個有點怪異的季節，就比如你看這清明節就在四月的頭上，想在想來，這大約是古人既希望我們要懷有希望又不希望我們輕易忘記吧，所以就有了“清明時節雨紛紛”。 蒼天灑淚，讓我們去緬懷，讓我去祭奠，讓我們去銘記，無論是人還是精神，逝去的總是最寶貴的，而消失是從遺忘開始。 淚水因為記得才存在，而蒼天灑淚，那淚便化作敲打著每一個人的窗，咚咚作響，行人欲斷，春雨也是四月的聲音，它是聲音的具象化，它是詩，它是歌，聲音回蕩，而主題便是“記得”。

要記得，不忘記，人最不容易做的事情就是忘記，也就有了我執，雖然我們真的希望可以忘記和放下，但是對於經歷過的事情怎麼會輕易忘記？那種痛，痛徹心扉，那種痛刻骨銘心。 痛據說有十級，最痛的那叫切身之痛，切身之痛，母親最能體會，這樣看來《你是人間四月天》還應該是寫給孩子的。 孩子的生日，母親的受難日，有些痛最難忘記。

轉過三月便是四月，雖是時光匆匆，但，從某一時刻起，人總是會想起，哪怕多麼想忘記，事實上，經歷過才最懂，這四月之聲意味著什麼。 繁花滿眼轉瞬逝，該來的遲早會來，不該被記得的始終會被記得。 上海人講起來，不響而已。 不響和沒有一樣，也是種態度。

不懂么？沒關係！

那你只需要記得，這，迴響著的四月之聲。

那你只需要知道，這，又是人間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