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老師跟我說他買了生前契約,決定要用環保花葬
我問:「那地面上會有標記嗎?」
她說:「當然沒有!而且過一段時間就會翻修,最後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那要祭祀追思的時候怎麼辦?」我繼續追問
「所以你不需要祭祀追思一張照片啊」她說了一個有點令人沮喪的回答
"As long as we can love each other, and remember the feeling of love we had, we can die without ever really going away. All the love you created is still there. All the memories are still there. You live on – in the hearts of everyone you have touched and nurtured while you were here."_《霍爾登的星期六夜》。John Green
"The end of death is life, not relationships."_《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Mitch Albom
最後一次星期四,在榮總21樓的安寧病房,老師眼睛一直閉著,無視眼前的無敵夜景,已經無法藉由言語表達,連水的吞嚥都十分困難,必須幫忙扶著下巴,刺激一下脖子的吞嚥肌,他們說這個時候只有聽覺還會留下。我自顧自地說著,想像我認識的她會怎麼回應,並在她可能會回應的時候,停頓。
『我今天不用去運動喔,因為前陣子剛做了檢查,他們說這星期都不能用力』
『所以可以待晚一點再回去』
『大概八點吧,我家裡有東西,回家再吃...我通常都是這個時間吃,沒問題的』
『時間差不多我要走囉,我先幫您側躺,等一下不舒服再翻回來喔』
她的手賣力的舉起來,我伸手抓住了。
『我下次再來看您喔...好...我有空就會來』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出神地想:我好像忘記說再見了?
老師在三天後離世,依照遺願家人只有舉行簡單的家祭,將骨灰塵歸塵土歸土。我避開了瞻仰遺容跟屍體送入火化的環節,這些環節總是讓我心神不寧
『火來了,快走!』
『火來了!快走!快走!』
鈴鐺聲聲聲催促,燃燒塵世的最後溫度,我的意志也隨之飛灰煙滅。
我們在花葬園裡七嘴八舌,爭論著要位居熱鬧的核心,還是居高臨下的視野;不要離樓梯太近、最好旁邊就是花...,後來我們選了可以看到兩所學校的位置,因為她是永遠的老師。
你有沒有遇過一位真正的好老師?即使學生態度倔強傲驕、不按牌理出牌,只要你願意學,他總是願意教,不離不棄。
我很幸運擁有一位好老師,很幸運一直離她不遠,有時候是電話裡如雷貫耳;有時候隨伺在側;接下來會在心裡,我將不停複習她教我物理治療專業必須嚴謹;教我有時不能妥協、有時要圓融彈性;要求我"ward'、"word"跟"world"不一樣發音要清楚(每一次都要發對!!);用她的人生經驗讓我反思關係、婚姻、家庭、工作與人生的意義。
課將一直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