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陸豪:我想要活到老演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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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日期:2024-3-13


每年「台灣戲曲藝術節」都會試圖讓戲曲有不同實驗、探索的可能,今年第七屆的策展主題是「非.常.愛」,其中一齣國際製作由李清照私人劇團感傷動作派推出《贋作鍾馗》,編導是鬼才劉亮延,演出者的組成也很特別,有京劇、影視、舞台劇三棲演員朱陸豪;德國演員、導演,紐倫堡國立劇院演員Ulrike Arnold;錦飛鳳傀儡戲劇團團長薛熒源。今天邀請朱陸豪老師,也是我的老朋友,來與我們談這齣《贋作鍾馗》。


近三十年沒再演鍾馗 ,以不同方式演繹。


蓉:我其實覺得你私底下常常會讓人忘記你是國寶耶。


豪:不敢不敢。


蓉:老師平常跟大家都打成一片,很可愛,然後也很愛玩。我有時候都是你的戲、跟你相關的戲出來,才會發現其實你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但平常相處,其實你不是那種會提當年勇的人。如果講到以前的經驗,都是你覺得逗趣的、軼事才會跟我們講,很多你們這種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的人,很多東西可以講,可是你平常不會說。


上一次我第一次訪問你,是2019年《七十三變》,也是你自己親身的人生經驗,跟父親的關係,然後有點半自傳的作品。這一次《贋作鍾馗》這個鍾馗就是非常關鍵的字,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對你有那麼大的影響耶。


豪:真的真的。所以你剛剛說的嘛,其實我從年輕時候,我就很怕我的長輩一天到晚給我提當年勇,(蓉:喔,所以你有提醒自己?)我有提醒自己(蓉:通常我們都會說我們老了不要像這樣,但我們老了都會變這樣啊。但你真的有)我真的有做到。然後我就跟年輕朋友們在一塊兒,我覺得是我很幸運,我可以跟你們這一批年輕人,在一起拍戲,在一起玩樂,然後24小時可能每天都在一起,所以我覺得很開心。


那至於《贋作鍾馗》這件事情,我也是莫名其妙被推上架子。我們這次戲曲藝術節的這個策展人,叫張啟豐,張老師。我跟他是很早很早,那個時候應該是說汪其楣老師在做《舞者阿月》的時候呢,我跟汪老師合作,那我是演蔡瑞月的先生,啟豐老師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演員。這麼多年下來,啟豐老師現在已經是教授啦,他也在很多很多的項目上面,做了很多的策展。所以他跟我說,老師,我要請你演鍾馗,我說對不起,我演不動了。因為鍾馗在我來說,是一個除了猴王以外,最重要的角色,他也是唱作念打很繁重,我年輕時候演了很多,可是我說我演不動了。他說我不讓你演鍾馗,我的鍾馗是由懸絲傀儡的薛老師來操控,所以是個懸絲傀儡的鍾馗。


蓉:所以一開始的idea,就是策展人啟豐老師。


豪:啟豐老師。當然他們這個發源、發想,應該是說我們有一個學者,叫做王靜靈老師,他是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博物館工作。他在工作當中發現,有一個德國戲劇表演家、藝術家,他叫做布萊希特。那布萊希特呢,晚年他的臥室裡面,掛了一幅畫,這幅畫是當年他可能在跳蚤市場買的。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這幅畫是誰,後來瞭解到原來這幅畫是鍾馗,而且是在清代的時候,一個畫家叫做高其佩所畫,可是它並不是原著,等於是仿的,所以叫贗作,贗這個字很多年輕人不認識,就是贗品,意思就假的。


因為王靜靈老師有這麼一個發想,就跟張啟豐、劉亮延他們聊起來,就是因為這幅畫想到的發源,想說如果我們來做這麼一齣戲的話,是不是在臺灣可以做成這樣子的東西?他們就去研究了布萊希特對這幅畫的感覺,後來越研究越發現,原來早年在我們的京劇大師梅蘭芳他去歐洲表演的時候,這個布萊希特他就看過梅蘭芳的戲,他對京劇的這個表演很入迷,所以他自己也發展出了一套德國人對京劇的認識跟瞭解,然後他也做了很多的解釋,寫書什麼的,所以跟我們京劇的傳統藝術的程式的表演,反而是一種東西方的印證,相互印證。


當然,布萊希特他的遭遇也是很有故事性,他曾經在二戰期間,在美國待過六年,然後也被美國的眾議院跟聯邦調查局調查他,而且要他出席聽證會,問他是不是共產黨。就是他有他的故事性,然後再加上呢,我自己在演鍾馗的時候,我很喜歡這個角色,可是也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們在這齣戲當中,透過我跟德國演員,然後我們所呈現的,以及我自己對鍾馗事件的發展,還有我因為人生的一些轉捩點,可能因為鍾馗而變得有一些變化,也牽扯到了臺灣京劇70年以來最大的一個轉變,那就是國防部的三軍劇團的裁撤,所以合併變成國光劇團,這都會在這個戲當中呈現出來。


蓉:哇,連德國,然後大的歷史,連到你自己的歷史。所以一開始其實就是布萊希特家中的那個贗作鍾馗,那一個畫,大家都還不知道你自己跟鍾馗的故事嗎?


豪:應該不知道


蓉:因為你都沒說。


豪:原本我們就是想說,布萊希特他所遭受到的迫害,他在美國待了6年,可是人家就調查他,你到底是不是共產黨。


蓉:所以其實比較重要的關鍵詞,其實是鍾馗跟布萊希特。大家不知道原來鍾馗對你的影響有那麼大。


豪:因為大家只知道美猴王對不對?可是很多人不知道我的拿手戲也有鍾馗(蓉:除了猴王還有鬼王)那鍾馗對我自己有什麼一些影響。然後,當然這個東西就是亮延,有很多好玩的趣味性。我們剛剛講的是以整個故事的發展,然後在排練當中,我跟他有很多爭執。



離開舞台又掛念舞台 ,「人真是很矛盾」。


蓉:而且沒想到是一個我們說戲劇的角色,竟然可以影響你那麼多。因為老師原本是演美猴王是很成名,然後你後來其實想要離開舞臺,你的確也離開了對不對?去教書。


豪:怎麼說,我覺得人生真的是很微妙,當你自己演美猴王演太久了,就是一個年輕人,他很想要在舞臺上站到C位的時候,他會用很多力量去努力去衝刺。可是當你用某一個角色,就像美猴王這個角色,已經驗證在我自己身上的時候,不管是觀眾也好,或是同行也好,都認可你就是美猴王,可是你又覺得一個演員,如果只被定位一個角色,被定型了我又很排斥。


蓉:會覺得,難道我人生就只能演美猴王嗎?


豪:是,所以那時候我想說,我乾脆離開大眾的眼光跟注視,所以我就離開了,我就離開京劇舞臺。(蓉:那是掙扎很久的?)掙扎啊,心裡面每天都在掙扎(蓉:因為你真的有那個光環,要放棄也不容易吧?)對,所以就是講說我除了那個,還會什麼?所以我才去劇校,完全褪下古裝,就變成一個現代人,然後去當一個老師,去帶學生,從小學國中到高中都帶。人真的很微妙,我帶學生這三年當中呢,心裡面掛念的還是京劇舞臺,然後心裡掛念的,還是美猴王。所以你說人是不是很矛盾?所以三年之後呢,我又重新被陸光國劇隊,又重新回到劇團。那回到劇團時候我就想說,我雖然很懷念美猴王,但是我不想我一回來就是演美猴王啊,我希望能夠創造另外一個新的角色。因此,我對鍾馗這個角色我就很有興趣。



從猴王到鬼王,為了演鍾馗學聲樂。


蓉:為什麼是挑鍾馗啊?


豪:第一個他是民間傳說,(蓉:是鬼王)對,大家很認識(蓉:你都要做王啊?)哈哈。然後呢,鍾馗的挑戰可能跟美猴王比好像更高一些。我們都知道鍾馗很醜,鬼王很醜。然後你知道他的造型呢,他前面是雞胸,聳肩,然後大屁股,還要穿著很高的靴子,然後還要從那舞臺上的高台翻下來。所以他的唱作念打這四樣呢,都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而且更有挑戰性是,這麼一個大花臉,這麼醜一個人,他是非常有情感的,他對妹妹的一個牽掛,人死了,可是他心裡面牽掛還是妹妹,那他妹妹還單身,他怎麼把妹妹嫁掉。所以這個東西要怎麼表現?最後我發現,只好用聲音表達,用他的唱腔裡面,就會夾雜了有一些哽咽、無奈、憐惜,那這種東西可能我在唱其他京劇的傳統戲當中,比較沒有辦法發揮的,但是鍾馗我可以。


這麼說吧,我想演鍾馗很多年,我想說要用什麼方法?最後我的結論是我用聲音表達,所以我特別去學聲樂。因為我覺得傳統的東西好像不太能夠,不夠用,真的,所以學了聲樂,從呼吸,聲音的表演唱腔,最後我可以用這樣子的表現,來唱出鍾馗的無奈,然後陰陽相隔,對妹妹的不捨、牽掛等等,就利用聲音來表達。


蓉:難怪你會做王。非常認真,你還會想到說,我雖然是演東方的東西,但是可能西方有一些我可以拿來使用的去學。所以真的有幫助對不對?


豪:如果我唱一小段,你就知道我為什麼⋯⋯


蓉:你要讓我搖滾區聽你唱嗎?耶!


豪:這一段是他變鬼之後呢,他回來看到自己的家門很難過,想叫門又不敢叫,怕他妹妹受驚嚇,所以兩眼,淚水就出來。它不太像京劇,像小調,它是這樣⋯⋯(唱了一段)


蓉:哇⋯⋯老師真的眼眶泛淚耶。


豪:所以這個就是我喜歡鍾馗,你看一個外表這麼醜陋的人,可是他內心是很溫暖,他對妹妹的牽掛,陰陽相隔的不捨,我覺得在這齣戲當中可以看到。然後再者,鍾馗回家後,後面嫁妹妹,是很歡慶的,他跳舞,跳像是秧歌的舞蹈,所以我很喜歡鍾馗,就是他的面向非常廣,所以那個技巧要非常的豐厚,才可以撐出這個。並不是一般所謂的武生的演員能演唱的。


蓉:年輕人真的可能有點困難,好像有點人生歷練,唱這個也才會有厚度。


豪:對,厚度之外呢,你自己的唱念作打技巧要非常的純熟,你才能把鍾馗演好。


蓉:你唱京劇有真的在臺上掉淚過嗎?


豪:就好像鍾馗,我就會掉淚。而且你知道,在京劇的程式化裡面,它的擁抱都是,好像跟著對方會有一個距離,而且哭呢,哭的時候他是假的哭,它是一個程式的。但是我排鍾馗,我練鍾馗的時候呢,我跟朱安麗,他是我師妹,他演我妹妹,我們兩個排到最後,我們真的是擁抱,然後真的哭,觀眾看到我們,跟著眼淚這樣掉。所以我是覺得,這個就是京劇的一個現代化,它不再是個老古董,它不再要守舊。要走出自己的象牙塔之外,當然它的原汁原味還是要保留,但是可以加進很多現代劇場的一些東西,可以讓觀眾更動容。


蓉:剛剛老師一開始提到的布萊希特,他提出一個最重要的戲劇理論,就是史詩劇場,那裡面有一個就是疏離效果,所以京劇會打到他,也是因為布萊希特就是希望觀眾不要入戲,你得有一個距離去看這齣戲,那為什麼要有距離?因為他覺得戲劇要改變社會,他就是馬克思的信仰者,他希望戲劇要改變社會,所以大家不能太沉溺在戲裡面,你會忘記戲劇應該要達到的效果。所以京劇的那個疏離,他覺得好像跟他的有點若合符節,但很有趣就是常常京劇上演員他都在假哭,可是觀眾底下哭得唏哩花啦。我哭最慘也是看京劇,台上演員根本沒有哭,他們不需要哭。而且我第一次哭還是看《活捉》黃宇琳和陳清河老師。這鬼片耶,那時候同學說這不是鬼片嘛。可是看京劇真的有這種效果,所以不好意思啊布萊希特,我們還是很容易入戲的。但老師這次演鐵定不是原本的鍾馗戲,會融入,而且還跟德國演員,這個形式好特別喔。



前衛劇場就是把你捏碎,再造一個新的。


豪:是。這個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我人生演藝生涯當中,第一次跟國外的演員面對面,然後要做心靈的交流,然後他德文,我中文,所以你就知道說我們在排練過程當中有多辛苦(蓉:中間要透過翻譯)一開始透過翻譯,可是因為台詞太多了,如果是你一段我一段,我覺得還好,除了你一段我一段,我們還要對話, 你一句我一句(蓉:用各自的語言?)各自的語言。所以⋯⋯你也是演員你知道,這台詞很難背啊!你必須要把你自己的台詞(蓉:等於你也要知道他的)對,可是你也要把自己的那個段落,每一句、每一句要記得很清楚,因為你講錯,她無法提示你(蓉:因為你其實是聽不懂、無法懂的)對,所以在排練當中,有很多很多的矛盾,她也有他自己對布萊希特的理解,然後呢她也會提出來跟亮延討論。


那我也是啊,我也是跟亮延討論他劇本當中,排戲當中,他就有一點我過不去,他說你就這樣子轉變什麼,我說導演我轉變不過來。我說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啊?可能布萊希特以西方的文字來說,他覺得解釋很清楚,可是我們東方人看不懂。第一次排練的時候,我跟亮延只為了那一點的心情,要怎麼轉換成哪一個人,我們討論了快半個鐘頭,然後加上因為我們的魁儡戲鍾馗,它是講臺語,是由陳禹安,一個歌仔戲小生,他來配音。所以我們三個人討論,他也說老師,你這個我也不懂,所以這就是有些東西方觀點的不同。然後我們很習慣戲曲的手法的表現,可是他要的東西是布萊希特,那這個東西一開始在排練真的是很困擾。


蓉:所以你在戲裡面,是用現代戲演員的⋯⋯


豪:我的面向太廣了,我覺得我演亮延的戲我覺得⋯⋯(蓉:你要分裂了)我真的要分裂了。你看,一開始布萊希特在聽證會,然後我是演聽證會的眾議員,是個軍官。最近你不是看到美國國會裡面在質詢那個,Tiktok執行長,我就很像那個人。我要怎麼問他,我怎麼質詢他?我是個軍官,很霸道的。最後是質疑,懷疑到最後,這樣子有錯嗎?所以我,轉換性格太多了,人物太多。然後等到這一幕下去,我都沒有下臺,我可能換穿一個長袍,我就是畫那個贗作鍾馗的畫家,高其佩。完畢以後呢,Ulrike 他要講布萊希特的表演理論的時候,他在講中國的《打漁殺家》,所以我又變成了那個女性的角色,那個蕭桂英,她準備泡茶的時候,是什麼姿態,平常人的時候?可是如果是京劇程式化的女人,她是如何泡茶?然後這個女人她在熱戀當中、她在不高興當中,透過她的語言我要表演。各位觀眾,朱陸豪在舞台上從來沒有演過女人(蓉:欸,你從來沒有演過耶)沒有演過女人。我都是那個大俠、將軍,所以亮延給我出了這個難題,一開始我自己還有點扭捏,我說我說不行啦,我沒有演過,他說老師你試試看啦。我動作一做出來,那個德國女演員大笑,哈哈哈,看我這麼man的人怎麼會⋯⋯


蓉:她的大笑是你有做到,而不是你做得很man?


豪:我有做到。


蓉:你真的就是可以馬上⋯⋯你沒有演過,但你要做旦也是可以的。


豪:對,對。


蓉:克服


豪:克服。我覺得前衛劇場可能就是把一個人的,怎麼講,把你所有的先捏碎,再重新塑造一個。所以《贗作鍾馗》當中的朱陸豪,他可能是個軍官,他可能是個畫家,然後這個畫家,劉亮延給我一個非常難的問題,為什麼?因為他是畫鍾馗的畫家,可是他不是用毛筆畫,他用手指頭畫,然後亮延要讓我在臺上,用手指頭畫鍾馗,畫在畫在臉上,而且我要唱很多,起碼有20句以上,邊唱邊畫在我臉上的鍾馗。那個詞句就是布萊希特寫的鍾馗詩詞(蓉:還不是京劇唱詞)不是。所以很有趣。很難唱,因為他很多都不是京劇的,什麼七字啊,十字那種。它就是不工整的東西,就是西方的詩詞。我說,亮延這要怎麼唱啊?


蓉:劉亮延就是一個,可以把傳統的曲還弄成爵士,好像在整演員。


豪:哈哈哈,我一開始被他整到焦慮,焦慮到晚上睡不著,我然後跟他line說,亮延,我做不到,我唱不出來。然後討論討論到最後,他找了一個年輕的編曲許家銘,許家銘也算是我學生,因為我唱京劇的時候,是他幫我拉的京胡,他等於是我的私人胡琴,所以他很瞭解我的聲線,他幫我編,編到最後我發現,原來他把京劇大鼓、歌仔戲還有流行歌曲給它結合在一起,很特別的一個唱腔。


蓉:那一開始那個曲子你也得習慣,對不對?


豪:對,這個就是考驗吧,我覺得也是一個學習,我沒有唱到這麼多元化的戲曲。


蓉:因為它曲式真的就是不一樣的。


豪:不一樣。


蓉:而且你剛剛應該還沒有講完,你要演的角色對不對?剛剛已經三個了。


豪:最後還有我自己。


蓉:傳統戲曲真的超級多的規矩,你要那麼開放,去接受這些很新的嘗試、挑戰,對,應該會覺得被挑戰,那個接受會非常掙扎嗎?還是你其實就是很容易就過了,覺得沒關係,我就試試看。


豪:我覺得這個東西是自己的人生的歷練,我從一個畢業的孩子,然後在京劇這個環境當中,一直在演出,也一直都很傳統。後來進了大學念書,慢慢慢慢才知道原來京劇不是那麼迂腐,不是那麼傳統。以前的這些前輩們,他們也都是被人家說是叛經離道,之後他產生了一個新作品,就變成了這麼傳承幾十年幾百年下來。那如果我們還不再去跟時代結合的話,我們就變成只是一個承接者而已,並沒有跟這個時代有一些關聯跟連結。所以我做了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曾經跟印度舞、跟中國的東西結合,然後我也曾經演過電視啊、電影,表演手法不一樣。然後從聲線方面,我從最傳統的基礎訓練,唱戲的基礎訓練,變成聲樂的基礎訓練,等等等等。所以我接受過這麼多的這個訓練以及演出之後,像今年這次演《贗作鍾馗》,對我來講,我覺得那只是我的一個作品而已,因為我都接受的很坦然。如果我能接受很坦然,我相信我的晚輩們,我的學生們就更能夠接受時代的創新,而不是永遠守舊。


蓉:我們好像都會忘記那些我們說的傳統的前輩們,其實他們也有,就像剛剛老師說,他們那個時代的離經叛道。其實每個傳統,他們當時都很創新。


豪:是啊,說不定我這次《贗作鍾馗》的創作或是創新,可能也會變成以後很多年輕晚輩們,他們所想要走的路,也不一定,對不對?



'97年演鍾馗噴火遭燒傷,從此封箱。

蓉:對了,我們還沒講到鍾馗對老師的影響?


豪:奸臣要把鍾馗的墳刨開,要毀屍滅跡,墳墓一刨開之後,鍾馗就跳出來,傳統戲我們要吐火,那是一個小火筒,裡面塞了松香,放在嘴巴裡面,用氣把松香粉吐出來,你吐出來的東西是火星而已,比較沒有什麼戲劇效果。後來我自己演出時我改良了,吐火把,火把點燃以後,你嘴巴是含著去漬油,吐火把之後那火就衝啊衝啊, 戲劇效果非常大。那時在陸光演了幾十場,都沒問題,那次國光劇團去德國前,要做個行前演出,我吐火把最後一口時,竟然回燒,燒到我的鬍子。我鬍子是尼龍做的,整個就燒到我的臉,嘴唇、上顎、右臉頰都燒到,我就趕緊到後台,把鬍子摘掉。 但觀眾沒走,音樂沒有停、鑼鼓沒有停,在那邊哐哐哐哐。(蓉:觀眾都目睹了?)觀眾目睹。到後台他們就七手八腳的,不知道拿了什麼藥膏,就擦我臉上,那時我們的演出組組長鍾寶山先生,就很慌張,說怎麼辦怎麼辦,還要演嗎?我那時只有一個信念,繼續演,因為觀眾是花錢買票的,我不能對不起觀眾。我一上台,觀眾就叫好了。你知道那場下來以後,我有一個行路,要從高台翻下來,下一場見妹妹要唱一大段,觀眾好忍心、好狠心喔,竟然把戲看完耶!


戲一結束,謝幕完,到後台服裝一脫掉,救護車就來了,送到三總。在救護車上我抓著鍾寶山的手,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毀容了。那時候我才想到害怕,前面根本沒有想到,開始哭。醫生一看嚇壞了,先趕緊用消毒藥膏幫我卸妝,哇,那真的是痛徹心扉。 卸完妝他也沒有給我包紮喔,就給我藥膏回家擦。我擦了三天,皮膚都粉紅色的,還流湯流水那種的。第一天回家,我太太的親戚就來,他拿了湖南的金創藥粉,你是不是覺得那應該是武俠片的?他說你擦,這很好,可是我不敢擦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我的藥膏擦了三天不行,第四天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就把藥粉往臉上擦,竟然第二天結痂了。第十天我就上飛機,因為沒人可以替我演鍾馗嫁妹,所以我一個人上飛機去德國。他們幫我買人工皮膚,貼了化妝,演出完畢後,卸妝撕那個人工皮膚你知道有多痛嗎?這件事真的在我演鍾馗裡面是一個非常大的事件。


蓉:那你在德國還噴火啊?


豪:德國他們規定不能噴火,台灣可以,觀眾來看是來看噴火的。


蓉:那如果德國可以噴火你還噴嗎?


豪:還是要噴啊。


蓉:哇,此生陰影面積之大。


豪:但是很奇妙,我後來都沒有疤痕⋯⋯唉唷我這樣一講,大家是不是都來跟我要金創藥粉,哈哈。


蓉:那是幾年前,有三十年?


豪:1997年,後來我有陰影,就不再演了。不過後來劇場裡也不能有明火了,連點個香菸都不行了。


蓉:然後事隔多年,你都沒有任何形式的鍾馗?


豪:對,就沒有再演了。


蓉:沒想到這次要演,當然是不用噴火,但因為這樣,你馬上就覺得ok嗎?還是你有去想說,我還要再演嗎?這個角色對你,除了演出上的危險讓你有陰影以外,角色本身有嗎?


豪:如果是很高難度技巧我是沒辦法啦,因為我們這個年紀,從高台翻下來(蓉:太危險了)我還有一個是,我們左腿要扳起來,蹲下去,三起三落,那很難,那腿的肌力要很強。那個我當年做,就跟吃蚵仔麵線一樣(蓉:客語會說像吃稀飯、吃粥一樣) 很多人說你要傳承啊,我很想啊,但我目前沒有看到一個武生有這樣的條件,唱作念打、聲音表情,就是覺得有點難啦,我也很焦慮。


蓉:我有聽其他老師說過,以前可能譬如說拉山膀一次二十分鐘,現在可能三、五分鐘,這些累積下來,就差很多。


豪:除了訓練,現在演出機會也不多。以前我們是軍中劇團,一個禮拜勞軍起碼三場,你等於是在舞台上練功,有觀眾。雖然阿兵哥很不喜歡看京劇,但你只要翻翻滾滾他都很開心,我們演出機會比他們多。現在孩子基礎不夠,演出機會又不多,那你怎麼能夠奢求他在舞台上站得一席之地呢?


蓉: 而且面對觀眾的練功跟私底下練真的是不一樣的。


豪:不一樣的。加上兩岸開放,怎麼跟大陸演員比?我們這一代常常去大陸表演,我們不比大陸演員差,甚至比他們更能夠體會角色的精髓。大陸演員的技術很好,可是對演出的角色的揣摩跟心態,以及有沒有入戲,這方面他們稍微比較弱一點。


蓉:現在要看到朱老師當年那種鍾馗比較難了。


豪:沒機會了。



京劇在我的身體裡,在我的血液裡。


蓉:朱老師現在如何回看京劇跟你的關係?


豪:我一直覺得京劇不是一個老古董,它是很有趣的,像是調味料,它在本身的菜裡面是很豐盛的,但它如果今天放在實驗劇中,你會發現它怎麼可以跟其他的因素融合得這麼好,它也可以跟其他劇種藝術融合得不錯。我也深深覺得,京劇演員受過這麼多訓練,唱作念打、聲音、眼睛都經過訓練,放在任何表演裡都是最突出的。


蓉:但你一開始要融入現代劇,會不會有太突出的問題?京劇演員的身體、芭蕾舞者的身體,經過長期練習後,那個身體會跟一般人不一樣。


豪:京劇就很像水,所以要放鬆,放鬆了它就是零,之後再融入其他的劇種,就會長出新的身體,但它有京劇的身體在裡面,但你看不出來。我一輩子以來都覺得,京劇這門藝術好好喔,放在我的身體裡面、放在我的血液裡面,我只要變成水,我就可以去融合別人。


蓉:所以一開始沒有融合的問題?


豪:一開始有啦,一開始就是很京劇的身體,可是經過多年的演出,每個舞台有每個舞台的身體,反而我現在改變到可以看什麼表演,我就變成那個表演的身體。


蓉:例如我們一起演戲,開豆漿店,你就沒有京劇演員的樣子耶。那個切換應該沒有很容易?找很久嗎?


豪:當然啊,第一次演舞台劇也是被笑啊,電視劇也是啊,被說「你不要亮相」,有很多習慣的東西要如何把它拿掉,變現代人(蓉:一般人要加,你們反而要減)對,後來變成演電視劇就完全放鬆,變現代人的爸爸、老師,舞台劇就可以放多一點,京劇就更放大。那本來就是我的血液,所以就更輕鬆。


蓉:那你做功課會連現代劇的功課,暖身啊什麼,都還是有京劇的元素嗎?


豪:會,暖聲音啊、暖身體啊,經常就是京劇的訓練嘛,踢腿啊。


蓉:我記得老師說還是每天踢腿。


豪:對啊,我看電視都在踢腿,因為太無聊了哈哈哈。


蓉:還是有猴王的底子,坐不住。我記得你好像說每天踢五十還一百?


豪:現在兩百腿。


蓉:老師還跟我推廣說這對健康很好,就是往前踢⋯⋯


豪:往前踢、側踢,還有旁踢,可以減小腹,雖然我這年紀,小腹也是有啦,但比同年齡的人來說小很多。


蓉:把這些都融合起來,就像你說be water。


豪:梅蘭芳當年也是融合,他的穆桂英掛帥,晚年,就是取自豫劇、河南梆子的穆桂英掛帥,他把它融合,化為梅蘭芳,化為京劇。


蓉:通常傳統要變成當代,我們會想到是一個檻,你自己身體力行,不要先想成有個gap,它就是很多元可以融合的,不要先想成有很多規矩要打破它。


豪:我覺得做一件事情,不要先想到它是怎麼樣的、我是怎麼樣的,我沒辦法跟他配合。我覺得心態打開以後,做什麼都有可能,心態不打開,就一直關在小房間裡頭。


蓉:一開始跨出去有面對質疑嗎?


豪:有啊!


蓉:傳統戲曲界的質疑有點可怕吧?


豪:說我離經叛道、欺師滅祖啊,這麼難聽都有啊!


蓉:那時不會壓力山大?


豪:我覺得我既然都做了,我也不怕別人說,他愛怎麼說怎麼說,觀眾喜歡就好。最實質就是,朱老師演戲票房很好,對不對?你再堅持,可是觀眾是小眾,可能只有兩三成,那有什麼意思咧?所以就打開心胸,敞開接納所有可能。



曾經「附體」目中無人 ,從角色身上學習 。


蓉:我覺得你很有趣,當初可以到這種C位,一定是對自己很要求,可是你跟人的相處,沒有把自己放C位耶。


豪:我覺得工作跟人生,跟私下要分清楚。年輕時對工作非常要求,做不好還會罵人,甚至打人,那時候年輕嘛,一心往上衝。可是衝到一個位子之後,不能目中無人,而且你要跟人合作,不是一個人就可以完成。


蓉:你沒有目中無人的時期嗎?


豪:年輕時有過一小段,後來覺得不能這樣


蓉:那你怎麼覺悟的啊?你又沒有遇到大的挫折?


豪:應該是很多人都不跟你講話啦,說「他又附體了」,很嚴肅啊,別人不敢跟我講話,包括師兄弟妹、長官都不敢跟我講話。後來覺得不應該這樣。應該是美猴王也影響到我,美猴王就是調皮搗蛋啊,個性很開朗的,慢慢被美猴王影響。我也希望我的演出是每個人來,雖然排練、演出很辛苦,但是每個人是開開心心的,我把這個觀念也帶到不同的舞台。當然轉換跑道時,多少有被欺負的感覺,沒關係忍一忍,等站到C位了,鏡頭一定要帶你的時候呢,我覺得我不要把這種東西帶給晚輩、年輕人,我希望他們能夠被尊重。所以當我是男一的時候,我要怎麼照顧旁邊的人,那我現在年紀大了,不是男一,可能是男二男三的時候,我也希望在劇組大家能夠開開心心的。


蓉:那鬼王怎麼影響你?


豪:他的正義,看不慣很多不公平的事,在人間無法伸張,死後玉皇大帝封他鬼王,讓他去抓人間不公不義,把壞人通通抓起來,那個正義感給了我。



人生跟朱陸豪,「就是個矛盾」。


蓉:這齣《贗作鍾馗》目前為止影響你最深是什麼?


豪:德國女演員對工作的態度。她雖然聽不懂我講什麼,但眼睛一直盯著你,她希望你給她一個sign,彼此會給對方動作的提示。這齣戲給了我就是一個,真真假假,你覺得它是真的它就是假的,你說它假的它又是真的。然後對自己人生的,自我的反覆的思考,對整個人生事件的回憶,反而對我來說,這個戲好像跟我自己沒太搭軋,又好像都有關係。人生跟朱陸豪,就是個矛盾。


蓉:我覺得很有趣,你的一段人生經歷變成一個舞台作品,不是完全演你的經歷,長出一個不一樣的東西,可能是你人生蠻棒的禮物,又是你自己去執行它。


豪:對,我的人生經歷的事件也是一個對社會的批判,所以真真假假。


蓉:對社會的批判?指的是哪個部分?


豪:京劇1949年到台灣,這麼多年的發展,不管好的壞的,突然被裁撤,那時是沒人要的,幾乎等於要被消滅,經過很多人努力,合併成國光劇團,這個過程很多人不知道。透過這齣戲、透過朱陸豪的回憶,來做一個社會批判,到底為什麼這樣做?到底京劇帶給台灣人民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們這一代人,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從事這個行業,當這個行業要被消滅的時候,我們怎麼辦?


蓉:因為京劇在台灣真的就是矛盾的存在。


豪:所以就是矛盾嘛哈哈哈。


蓉:用特別的手法去呈現種種矛盾。


豪:對,但是我們不悲觀。


蓉:它的種子就是落地了,就是長出東西了。


豪:長出來可能不全然是京劇,可能是新的劇種,可能是新的生命。


蓉:透過這齣可以看到更不一樣的東西。


豪:你可以看到全新的朱陸豪


蓉:到劇場看朱陸豪老師被整成什麼樣。


豪:對,看看劉亮延怎麼整我!


蓉:希望老師接下來都很順利,繼續給我們不一樣的朱陸豪。


豪:我希望自己是活到老演到老,給觀眾,每個年齡層都不一樣的新東西。


蓉:雖然你每天看起來開開心心,還是很有使命感吼?


豪:那是一定要的。


蓉:真的嗎?你覺得一定要有使命感嗎?


豪:我覺得人生要有目標嘛,如果一個人退休沒有目標了,人生好像走到了盡頭。


蓉:你沒有想要退休。


豪:我從來沒想過退休,雖然我的年齡到了退休的年齡


蓉:有些人年齡沒到,一直很想退休啊。


豪:有新的創作新的思維,人絕對不會老,因為身體細胞都在活化,腦子都在記台詞、記唱腔。


蓉:而且你給自己的挑戰都超大的耶。


豪:非常大。聽眾朋友一定要來看,可能就這三場,之後聽說要去德國,你也不能跟我去德國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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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所當然》是個廣播、podcast節目,希望以活潑親切的對談,帶領聽眾了解表演藝術,並且了解從業者在工作、生活中的心境與處境,同時呈現台灣表演藝術現況。這裡是訪談文字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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