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祖師修持法 (3) 馬祖道一

1

一天，百丈陪馬祖出門散步，路上，聽到一陣野鴨聲。

馬祖問：「什麼聲音？」

百丈答：「是野鴨子的聲音。」

馬祖問：「野鴨子呢？」

百丈答：「野鴨子飛過去了。」

馬祖轉過頭，二話不說、便把百丈的鼻子用力擰了下去，百丈痛得叫出聲來。

馬祖說：「還說飛過去了？」

2

一天，百丈侍立在馬祖的身旁，馬祖豎起手上的拂子。

過了片刻，馬祖說：「幫我把這個掛回去。」

百丈接過拂子，馬祖問：「懷海！你以後開合兩片唇皮，又要怎麼教導別人呢？」

百丈豎起拂子，說：「我就用這個、來教人，同時，也離開這個的作用。」

馬祖聽了，大喝一聲，讓百丈的耳朵嗡嗡作響了三天。

3

有人問馬祖：「請您拋開印度的四句邏輯、和繁複的百種否定，直接了當地指示達摩祖師從西方帶來的意旨。」

馬祖說：「我今天沒心情回答你，問智藏去！」

那人便去問西堂智藏。

西堂說：「我今天頭痛，沒辦法回答你，你去問海師兄。」

那人又拿同樣的問題、去問百丈懷海。

百丈說：「到這裡、我卻又不會了。」

那人只好回去、向馬祖說他去問的事情。

馬祖說：「智藏的頭是白的，懷海的頭是黑的。」

4

龐蘊問：「不和宇宙中的萬事萬物在一起的人，是什麼人？」

馬祖答：「等你把千里以外的西江水、一口氣全部吸進肚子裡，我就告訴你。」

5

龐蘊又問：「水，沒有筋、也沒有骨頭，為什麼能夠承載幾萬斛的大船呢？」

馬祖答：「我這裡沒有水、也沒有船，說什麼筋和骨頭？」

6

石鞏慧藏、本來是個獵人。一天，他因為追逐一群鹿、從馬祖的庵前經過。

石鞏看到馬祖，問：「和尚！有看到一群鹿跑過去嗎？」

馬祖反問：「你是什麼人？」

石鞏答：「獵人。」

馬祖問：「你懂得射箭嗎？」

石鞏答：「當然懂，為什麼這麼問？」

馬祖問：「平常一箭射幾隻鹿？」

石鞏答：「平常一箭射一隻。」

馬祖說：「那你不懂得射箭。」

石鞏聽了、有點惱火，反問：「你就懂得射箭嗎？」

馬祖說：「懂。」

石鞏問：「和尚一箭射幾隻鹿？」

馬祖答：「我一箭射一群。」

石鞏說：「怎麼可能？你別開玩笑了。」

馬祖說：「怎麼不可能？你為什麼不試著、往自己心裡生出鹿的地方、射箭看看呢？」

石鞏說：「往自己心裡生出鹿的地方射箭？可是，這並沒有我可以下手的地方！⋯ 咦？等等。」

馬祖說：「這個粗漢、曠劫以來的無明煩惱，今天頓然消滅了。」

話還沒說完，石鞏就已經跪拜在地上，懇求跟著馬祖出家了。

石鞏慧藏明心見性以後，還保留著當獵人時所用的弓、放在座位的旁邊，凡是有人進門來，他就拉弓，說：「看箭！」

7

大梅法常問：「什麼是佛？」

馬祖答：「你現在的心、就是佛。」

大梅又問：「要怎麼修行呢？」

馬祖答：「你要好好地珍惜保護、這參究的一念。」

聽了，大梅便前往四明的梅山、也就是漢朝的梅子真曾經隱居的地方、修行去了。

後來，有人到了梅山問他：「和尚當時在馬大師那裡聽到了什麼？所以才來這裡隱居修行呢？」

大梅說：「馬大師對我說：『你現在的心就是佛。』所以，我就來這裡修行。」

那人說：「馬大師最近的說法又不同了。」

大梅問：「怎麼個不同法？」

那人說：「馬大師說：『不是心、也不是佛。』」

大梅聽了，說：「這個老頭惑亂人、沒完沒了。管他什麼：『不是心、也不是佛。』我只知道：『我現在的心就是佛。』」

那人回去告訴馬祖。馬祖說：「梅子熟了。」

8

馬祖對大眾說：「你們要相信，自己現在的心、就是佛，現在的這個心、就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印度來到中國，傳授一心的法門，又引用《楞伽經》來印證，怕你們不相信這個一心的法門。

想要學習這個法門，就應該放捨兩頭，不要讓你們的心，被善或惡、淨或穢、止或動、空或有等等的想法滯礙住，然後一路行走平坦的大道，直直地到達罪業的虛妄根源消泯無蹤的境地。

要知道，色、聲等六塵，都在佛心裡面，佛心終究不會自己說、它是佛心，只有經由色、聲等六塵，才有佛心的作用。你們在日常生活中，隨意言談、穿衣、吃飯，都不妨礙這個廣大的佛心，前念、中念、後念，念念都在佛心裡面，叫做海印三昧；好比百千條河流，全都流進大海，而只有一種海水的味道，所以，也全都叫做海水，又好比，有人在大海裡面洗澡，所有的舉止、動作，都在大海裡面，沒有不是海水的事情。

聲聞乘人不理解，在佛心當中，並沒有修因證果、苦集滅道，也沒有從須陀洹、以至於阿羅漢等階級果位，由於他們不懂得返照根源，而住在心識的空定裡面，一住、就是好幾萬劫，這雖然方便說是悟，但其實卻是迷。

上根眾生，如果懂得一念返照、除滅生死的根本，就能夠無須經歷階級地位、而頓悟佛心，一悟永悟、不復更迷，這就好比日光穿透烏雲、陰影霎時消失無蹤一般，佛心智慧的日光一出，無明煩惱的黑暗頓然消除，也是同樣的道理。」

9

有人問：「和尚為什麼說：『我們現在的心、就是佛』呢？」

馬祖答：「為了讓小孩子停止啼哭吵鬧。」

問：「不哭不鬧之後，又如何呢？」

馬祖答：「跟他說：『不是心、也不是佛。』」

又問：「對於不啼哭吵鬧，也不會不哭不鬧的人來到這裡，又要說什麼呢？」

馬祖答：「跟他說：『也不是物。』」

那人又問：「如果這些道理都明白的人來了，又應該怎麼教導他呢？」

馬祖答：：「叫他體會大道。」

10

馬祖生病了，有人來探望他，問：「和尚最近的生活起居如何呢？」

馬祖答：「月落日出也是這樣、日落月出也是這樣，佛的光明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