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民國88年,9月20日,夜晚。
國三的我,因為隔天即將來臨的模擬考,刻意早點睡以有最佳精神應考。
朦朧間,一陣劇烈的晃動將睡在二樓的我震醒。
從高處墜落的情境在夢中並不少見,然而,這份巨大的晃動感卻在夢醒後繼續。
地震!!
這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因為地震逃離家中。
和家人聚集在庭院的我,還在內心盤算著地震結束後要繼續念書到早上,還是在有限的時間裡補個眠。
然而,更大的餘震來了。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決定把陣地從庭院移往家附近的廣場,這才發現街訪鄰居早就戴著安全帽,在廣場聚集。
因為一波又一波的餘震,社區裡沒人敢回到家中。
停水又停電的巷弄,唯一的安全感來源是鄰居間彼此確認安好的耳語,以及互相在手中傳送給需要的人的手電筒亮光。
天亮
當天光已完全顯現, 我們才放心地進入屋內。
接連好多天,在屋裡沒水沒電的我們一家六口,席地睡在客廳中因為怕有猝不及防的餘震報到。
伴隨三餐的不是以往的電視聲,而是收音機節目播放的罹難者名單。
怕的,就是聽到自己認識的名字。
復學
當救災告一段落,再回到學校已經是1個多禮拜後的事了。
升旗典禮上,飛揚的旗子降了一半,為在地震中罹難的同學與家長們哀悼。
這場災難在每個人心中種下不同的種子,長成或大或小、在其他人看來或許是奇形怪狀、張牙舞爪的外觀。
比如K,那個住在南投,平時開朗活潑,身高超過170公分的室友,在遇到地震時會完全失去理智的,瑟縮在桌子底下,歇斯底里地哭泣。
疤
活下來的人如常生活。
這些沒有經歷過不會被理解,甚至還可能被嘲笑的,在我們這代心中就這樣形成了共同擁有的裂痕,一道不知道哪時候有可能會被再撕裂的疤痕。
如同被分開的地表斷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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