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到東京神保町展開淘書之旅,挑書搬書扛書,一肩包辦。每當回到旅館,自然是精疲力盡。記得有一天,中午逛到供應英文書的東京堂書店,無意中發現《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 ) 《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作者是 Tracy Chevalier,內容敘述荷蘭畫家維梅爾和一位模特兒的煙花情。興奮之餘,花了兩個晚上看完原文版。後來非但中譯本正式上市,而且改編成電影。經由一幅畫作,呈現一則長篇故事,作者功力可見一斑。
世事總是無獨有偶。2015年,英國作家巴恩斯 (Julian Barnes)前往「倫敦國家肖像美術館」,巧遇一幅畫作「穿紅外套的男子」。顯然,出於好奇心,點燃了創作欲,最後完成《穿紅衣外套的男子:婦科醫生波齊與19世紀末的法國》。
巴恩斯是英國名作家,更是道道地地的「哈法族」,再補一句——「哈到骨子裡」。從小學習法文,長大後更成為福樓拜的超級粉絲,處女作《福樓拜的鸚鵡》,就是向這位小說家致敬。
巴恩斯深深掌握法蘭西文化的精髓。一開始瞄準空白,點出世紀末的 Dandy。Dandy 可直譯為「丹第」,但這會讓人如墜五里霧中,因此意譯為「浪蕩兒」、「時髦兒」、「型男」。丹第主義起源於英國,尤其是布魯梅爾為男裝定型,聚焦於外表打扮,其他都是次要的,即使破產也在所不惜。提到時髦兒,開始轉向藝術家,羅伯孟德斯鳩伯爵、王爾德、波特萊爾必然大名在列。但這位鮮少人提及的型男醫生波齊,經由巴恩斯的妙筆得以復活在讀者眼前。
波齊祖先來自義大利,醫學院畢業之後,一路扶搖直上,甚至被稱為「婦產科之父」。他是一位仁醫,無論貧富貴賤,一律施展仁心醫術,但奇妙的是,竟然常常引誘女病患。
巴恩斯這位文字偵探,到處搜尋資料,時時埋首研判,只能確定跟兩位女性上床練身體,其中一位是莎拉 · 伯恩哈特。莎拉是世紀末大明星,到處玩起性遊戲。海報迷應該會認識這位演藝名人,畫家慕夏曾經為她作畫。
據說有一次,莎拉到美國訪問,當時已經截了一隻腿,剛好和奇幻大師胡迪尼同車。她向大師開玩笑說:「大師,你能不能幫我把腿變回來?」大師愣著說道:「怎麼可能?」
巴恩斯一直努力追尋這位仁醫的花邊材料,只知道他和不少女性有情愛關係,最後恐怕只能在腦海中馳騁想像力。巴恩斯是典型的「愛妻男」,太太死後,一度企圖自殺,但後來腦海中時時想到和亡妻對話,才讓他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但我讀完此書,發現日日死守往生的太太,一來不太適合人性,二來人性有時會靜極思動。我懷疑巴恩斯無意於現實的情愛,於是撰寫此書,從而和傳主波齊醫生一起在書海中享受一趟「情慾之旅」。巴恩斯指出:「波齊具有高明的醫術,雖然常常引誘女性,享受魚水之歡,但幸好他不是完人,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